歌是已过百岁的老奶奶。天下未曾见过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头发全白了,是很温和的银色,像长歌门里种下的栀子花;她脸上全是皱纹,可是岁月的痕迹和衰老的肌肤仍然挡不住她透亮深邃的眼睛。 长歌的美,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绝尘的风雅气质。 天下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那身气质真是太美了。若论风雅,长歌称第二,那普天之下当无人敢称第一。 该如何形容她呢?天下看着她,会想起在衍天仰望过的那片星空,因为在长歌的身上,她同样感受到了那份能够包容天地万物的浩瀚之感。 她不是剑仙,天下笃定。 凡称作剑仙之者,皆有自己的势。山水情也好,儒生气也可,凄凉意也罢,长歌的势无法被描述。 就好像,她可以是一树桃花,一顷碧波,一只凤凰,一缕琴音,天下不知道该如何传达这样一种感觉,长歌似乎是天地的万事万物。 仿佛她就是这片天地。 那样的一种势,天下过去从未见过,以后可能也再不会见到。 ——————她远远立于那那剑仙境界之上。 是神游?还是那神游玄境之上的无穷境? 天下不知道。 天下站在竹筏上远远地屏住呼吸望着,过分充盈的敬意让她生出些许面对长辈的拘谨。直到常清给她递过来一叠丝巾,她才发觉自己听着长歌的歌哭了出来。 为什么流眼泪了? 天下不明白。 她难得有些慌乱地抹干净眼泪,长歌止住颤动的琴弦,宽和地朝她笑笑。 “师傅!师丈!”常清将竹筏停下,跟长歌和陆瑾问好,“弟子回来了。” “好小子!师丈,还以为你呆在衍天宗不记得回来了呢!”陆瑾笑得爽朗,他拍拍常清的后背,“衍天宗的那几个老家伙都还好吧?” “一切都好,”常清与陆瑾寒暄了几句家长里短,侧身为他们引荐天下,“师傅,师丈,这就是我与你们信中提到的厦姑娘。” “晓得晓得,刚刚听夫人唱歌听哭的小丫头!” 被陆瑾这么一打趣,天下只觉得自己耳根子应该红了,而长歌只是浅浅地笑着,即使天下觉得颇为不好意思,还是大大方方地朝对方行了晚辈该行的礼节,“晚辈散修厦天,见过二位前辈。” “小姑娘,过来坐吧。”长歌开口,一挥袖佛开了落在地上的一大片粉紫色花瓣,身边空出一块地,“常清,你也坐。拿着青玉流,一起奏一曲「歌尽影生」。” 长歌门里多桃树,坐近了,左长歌身上也有一股子桃花的沁香。 她将已经不再细腻的双手搭在「天下士人」的琴弦上,转头满是笑意地与陆瑾相对,“阿瑾,启奏吧。” 「天下士人」、「求仁」、「青玉流」,共奏一曲「歌尽影生」。 一首歌的时间,可以唱出什么呢? 用一首歌唱一个人的一生,够吗? ————歌尽花未尽,影生春怜生。 几炷香之前,闻清衡跟她说,他听到了一柄好剑。她不知道听见一柄剑是怎样的感受,但是此刻,她可以负责任的说,她明白「看见一首歌」的感受了。 这是一首可以被看见、被触摸到的歌。树林、飞花、湖面,一呼一吸、一拨一弹,一时间万事万物都成了这首歌的一部分,也包括她。从四方八面飞来各种各样的鸟,喜鹊、麻雀、绣眉、杜鹃、燕隼、豆雁、草鹬……于是它们也成了这首歌的一部分,这些鸟儿盘旋在四人周围,也有的落在了长歌身边,让天下想到了一个词————百鸟朝凤。 一股暖意由骨髓深处被唤起,漫过了她在午夜会疼到痉挛的五脏六腑,漫过了她已断掉的右手经脉,捂暖了她的魂。 这首曲子的时间没有很长,只是等它结束的时候,没有人忍心打断那缕朦胧的余音。天下呼出一大口带有寒意的滞气,觉得四肢百骸都被疏通了不少。 “前辈之曲,实在不似人间之音。晚辈能做您的听众,三生有幸。”天下向三位抱拳,说得很是诚恳。 长歌抚过天下士人的琴弦,一只停在琴头桃花枝上的小燕子跳到了她的手上,她蹭着那只春燕脖子里短短的绒毛,“不是什么多贵重的曲子,小丫头你喜欢就好。” “师傅,小天姑娘的伤……”常清有些踟蹰。 “常清,歌尽影生已经奏完了。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长歌叹了口气,招手让天下坐近些,一手搭上她手腕,“我估计得没错的话,小姑娘你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有半年多了吧?” 她说出的话让天下刚刚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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