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次日雪消了,屋檐下滴滴答答在滴水,进出都要撑伞。蒋菩娘拿起门匾的红梅伞骨,总是情不自禁一怔。 马车在外面已经备好了。 王匡德的士兵来汇报,“穆陵所的人还未来。” 章景同颔首,表示知道了。 大约是出了陇州,成绰的帖子有些不管用了。秦陇两地本来就几改几并,陕西官场职责交并多有混乱。 成绰到底是师爷,再有脸面,总有不认他的时候。 穆陵关不算大地方。大约正是如此,自治性较强。章景同没有太计较,拢整了行脚帮人,一行人行车出发。 蒋菩娘挽着半截裙子上马车,她穿的有些厚,一手提着伞,一手提着裙子捏着披风棉衣,刚上马车就摔了个踉跄。 “小心!”焦俞笑眯眯上前扶了一把,热情地说:“蒋小姐,别摔着了。” 章询这两个小厮笑的古怪,让本就多心羞耻的蒋菩娘越发懊恼。这下她想骗自己昨天圆的很好也不行了。 蒋菩娘推开他,倔强自立的上马车。试图捡起一点自己的羞耻心。满地的自尊撑不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 蒋菩娘裹的厚厚的终于爬上马车,马却惊了。蒋菩娘拎着的油纸伞无意间戳到了马屁股,马嘶鸣一声仰蹄乱蹬,蒋菩娘咚一声被倒进马车里,框的撞得头晕眼花。 行脚帮的人和焦俞环俞看见了,都冲上去揪马缰。 章景同和王匡德士兵正说着话,突然听见后面一阵骚乱,人仰马翻尘土飞扬的。一群粗人激的马越发狂躁了。 行脚帮的人身上多有功夫,马蹬来踢去的没有伤到他们分毫,只苦了马车里被晃成肉泥的蒋菩娘。 焦俞环俞眼看不行,要飞身上去。 下一秒,章景同已经抓着车辕跳上马车。他抓住马缰一边安抚一边往官道上行驶,旁边就是农田。摔下去人受伤则不说,还伤百姓庄稼。 马在平民中是个稀罕东西,不是家家户户都养得起的。于章景同而言确实自幼打交道的朋友。他连太子的西域烈马都驯服过,普通拉货的一匹温血马很快安抚下来。 “吁——”章景同刚停稳马车,背后一张温热的小脸撞上来。隔着车帘后背也很明显感到一张人脸的停留。 马车里,蒋菩娘飞去魂魄的叫:“哥哥,三哥!” 章景同感到自己胳膊被一只颤抖的手抓住,她哽咽地说:“马夫,请你帮我请我家哥哥过来。蒋少爷,蒋英德。” 蒋菩娘指尖冰凉的没有血色,隔着车帘、衣料都透着彻骨的寒。章景同似乎是听到她哭了,隐隐约约的,声音太小他听不清楚。 又担心她受惊又怕蒋菩娘害羞。章景同犹豫许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藏蓝色的车帘看不清她柔夷的颜色,章景同只觉柔软。 章景同下了车,去叫蒋英德过来。 蒋英德箭一般的冲过来,焦俞环俞正在一旁安抚着马。蒋英德放慢了些许脚步,他焦急的冲上车:“小八,你在怎么样了?” 蒋菩娘左额角肿的像犄角一样,红红油鼓的。她小臂也碰破了皮,正掀着袖子看着流血的伤口。 一掀车帘,蒋英德惊呆了。 蒋菩娘看见蒋英德就大哭,她像个孩子似的,“哥哥,我脚疼!我脚腕好疼。” 蒋英德一屁股坐下,“你脚也受伤了?” 蒋菩娘不知道伤到哪了,她刚才解开足袜看了。没有伤口,也没有破皮流血。可就是一碰就疼。 蒋英德连忙下车:“我背你出来,看看驿站有没有大夫。” 驿站里他们的房间还没打扫,小吏匆匆请来郎中。 蒋菩娘很是狼狈的被放在床上。 田绾担忧的跪在床脚,不住的问把脉的大夫:“怎么样了?” “这位姑娘都是外伤。”郎中收了药枕,诊脉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他还怕这位姑娘内脏撞出个好歹,万幸都是皮外伤。 郎中开了药,让药童带着小厮去医馆拿药。环俞跟着去了。 郎中掰过蒋菩娘的脚,一边笑着替她揉,一边和蔼地问:“我按的这里痛吗?”然后又换了个地方问:“这里呢?” 蒋菩娘一一答了,郎中笑眯眯的,和蔼的话起了家常:“姑娘听起来像是陇东那边的人?大过年的,这是走亲戚?” 蒋菩娘正要答是陪兄长出游,突然细嫩的叫了一声,“啊——!”瞬间,她的脚不疼了。 郎中冷不防的把她脚骨给正过来了。 蒋菩娘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脚踝却在一瞬间复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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