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神,淑妃便知道自己完了。 与西凌人的身份无关,身为皇妃,光天化日之下与外男苟且,众口铄金,将来注定消亡。 时日无多,淑妃不曾奢求自己能逃脱死罪,可事发后直到现在,赐死的圣意迟迟未至,很难不让人有所思量。 情不自禁想,陛下生气归生气,可将近四年恩爱的时光,总归心有怜惜,舍不得让她赴死。 感动是一回事,顾全大局又是另外一回事。锦瑟的话在理,趁着陛下心软犹豫之际,写下一封言辞恳切的忏悔书就死,保全阿桓,将来终究还有指望,淑妃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 她没有细想同样被禁足的锦瑟如何获得毒药,在深夜烛火微暗的寝殿里,伏案颤巍巍地写完忏悔书,落款留下血手印。 毒药就放在梳妆台上,只要喝下去,她的使命也算完成,不用再纠结计划为何出现纰漏,不用再悔恨可能着了别人的道,不仅没能毁掉秦相思,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手边是刚刚写就的忏悔书,眼前则是孤立许久的毒药,淑妃阖上眼帘,两行清泪自脸庞滑落。 只要喝下毒药,生前种种不甘,悔恨,福祸,都再与她无关了。 可终究有那么一丝丝遗憾,遗憾少小离家,到现在都没能再见阿姥一面。 因着这份遗憾,淑妃犹豫片刻,殊不知就因为这一时半刻,彻彻底底将她打入深渊。 * 死亡,对于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而言,并不是个容易作出的决定,尤其她还有个年幼的孩子。 然今大厦将倾,淑妃感情用事闯出的祸端,必得由她平息众怒。 今晚是淑妃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夜,陪伴她多年锦瑟没有催促,依言服侍她宽衣,沐浴。 粉黛未施,钗环尽卸;发髻松散,直溜溜似瀑布垂在脑后,淑妃身姿婀娜,素来喜欢穿红着绿,今晚却一袭白衣,脱去鞋袜,赤脚朝床走去。 短暂的一路,她走得极为漫长。侧坐于床沿,目光微微上扬,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银辉洒在梳妆台,恰如其分将毒药瓶完全笼罩。 稍一伸手,轻而易举便能碰到药瓶。 淑妃嘴角轻扯,对着月光阖上眼帘,在心里默念生命中重要之人的名字。 殿下、阿母、表妹、阿桓、然后是陛下。 淑妃眼睫轻颤,经过沐浴微醺的淡红脸颊此刻浮上一抹悲意,大抵老天在惩罚她意气用事,今晚分明是月圆之夜,可心里想念的名字却没有一个出现在身边。 但凡情急之下能听进锦瑟一句,她也不会是如今下场。 自己挖的火坑,无人愿意救她于水火,乃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缓缓睁开眼睛,淑妃身躯颤栗,哆嗦着抬起手臂,伸向梳妆台。 “陛下至。” 洪亮的声音穿透珠帘没入寝殿,淑妃浑身一惊,手臂将将放下,侧眸瞥见高大伟岸的身影,熟悉得令她忘记了呼吸。 半晌,淑妃哽咽:“陛下~” 一入宫门深似海,琉珠却深得祁帝宠爱,他包容她的小性子,在皇后面前袒护她,几乎予取予求。久而久之,她也习惯向陛下撒娇,向他展露出女儿家的姿态。 正如此刻,她下意识地抽回手,起身迎向祁帝。只不过这一次,她没再扑进他的怀里,在两步之外的距离停下。 淑妃眼眶含泪,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才几天不见,祁帝比起龙船那日,清瘦了许多。 认定陛下日渐消瘦由她而起,淑妃顿时自责不已,“臣妾,臣妾惭愧,羞见天颜。” 话虽如此,她却希望祁帝能多留片刻,毕竟今夜之后,两人阴阳相隔。 祁帝敛眸,望着垂泪的淑妃,神情淡然。 沉默一会儿,他甩袖坐下,开门见山,“一日夫妻百日恩。淑儿,朕疼爱你一场,念在你辛苦为朕诞育孩儿的功劳,朕赐你一个了断。” 淑妃心头震颤,猛然抬眸,发觉寝殿里除了祁帝和余忠良,还有四名凶神恶煞的嬷嬷,肃手定在后方。 余忠良手上捧着的,正是白绫、毒酒与匕首。 她不可思议地向后退,瞠目摇晃着脑袋。 赐死来的实在太突然,正如风平浪静的海面毫无预兆地掀起惊涛骇浪,淑妃的面色青白交接,颤声问:“陛下,您当真不要臣妾了?” 祁帝淡淡一笑,斜眼睨她:“朕给过机会,是你不中用。别以为朕不知道明月坠落山谷,是你射出的一箭所致。” 寝殿早就没有了旁人,锦瑟等人早在祁帝进来前悉数拿下,殿内嬷嬷们和余忠良闻风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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