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不爱说话,但凡开口,必要刺人几下。 秦巧与他相处多了,便品出几分相处之道,那便是脸皮厚些。 脸皮厚些,眼快多问多跑腿,再加上些缺心眼,日子长了,便也分明出胡老是个外厉内软的小老头。 满井村 又是一日晨起 秋意渐浓,出门的时候天边依旧是沉黑,凉风呜呜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湿润的腥气,秦巧不由哆哆脚,想着过几日发了工钱该去瓦市买些厚实的料子。 她以前觉得南地更温润,自然不用穿在大同府时候的臃肿厚衣,真在此地住久了,才觉出南北的寒凉两相迥异。 北地的寒是大风卷积,照面而来的凛冽。南地,却是静默无声,不知不觉凉进人骨头缝里的折磨。 忆起昨晚在哥哥脚上看到的小冻疮,她又急跑几步,先将灶上窝着的柴火翻捡几块送到北屋子的地坑里。 哥哥睡得沉,方才一开门有凉意卷进来,这会儿咕哝一句冷,背身过去继续睡了。 她给掖好被角,临出门前不敢将门堵严实,确保留了一道缝隙走烟气。 响动声惊动了睡着的阮氏,她迷糊地从床上下来,摸黑看清院子里的人,抿了抿嘴,拉开门唤了一声二娘。 秦巧半条腿已经迈出门槛,听声回头看一眼,正要开口说什么,对面的门嘎吱一声,胡老背身朝外,扯着板车挪动呢。 她只好低声道:“嫂子,我出门上工了,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阮氏忙回身扯衣裳裹上,这一耽搁,到门外一望,人已经走远了,远远看着,已经拐上了出村的大道。 她气恼道:“就说一句话的功夫,难不成就能饿死那群罪奴?真是的...” 她也没什么要紧的话要说,只不过秦巧已经跟着胡老上工十日,说好十日给结算一次工钱,按理今日要有进项了,所以念着秦巧人老实,别抹不开嘴,让人家糊弄了不给工钱,白出力气了。 她往回屋子走,一边低声咕哝:“一日三个铜板,包食水,十日便是三十铜板。买上三斗稻米,几日不曾吃肉,再割上一小条猪脂...” 可一想到这几日猪脂涨价,急忙摇头:“还是吃鱼吧,鱼多肉贱,省了铜板再买上些灯油...” 怎么算,三十个铜板都有些少。 她不由回忆起上一次在南屋子翻出来的碎银子。 心说:虽说是碎银子,加起来才二两,但要是全掏出来,这家里缺的东西也勉强能补上。奈何秦巧小气,她好几次故意在人面前盘算家里的缺漏,不见对方眼风有变,硬是没掏出来给她使唤。 回屋子躺下没一阵,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 她也没多少睡意,索性起身,一开门便瞧见公爹刚进门。 怪不得没听到响动呢,原是下了微雨,簌簌雨声,院中淙淙像是蒙上一层纱,有些瞧不真切。 阮氏瞧公爹走路架势,便知之前公爹同丈夫缠打的伤势已经好差不多了。 应是好了,若不然也不能下地,还往姓蔡的那如意馆跑。 也亏的是二娘天不亮就要出门,不然,这会儿阴着脸堵门,那如意馆的小厮怕没胆子送那害人东西。 真是不记打。她泛了一句嘀咕,面上依旧是往常的谨微和害怕,“公爹,灶上有烙好的粗面饼子,儿媳给您送一些吧。” 秦禾生攥着手里的烟膏盒子,哪里还惦记吃喝。 便是惦记吃喝,也不要喇嗓子眼的粗面饼子。 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喂鸡都不吃的糙食,别给老子送!” 人骂骂咧咧地进了屋子,阮氏再抬头时瘪瘪嘴,不在意地往灶屋去。 朝食照旧。 粗面饼子,一碗稀汤水粥,里面的白米颗粒一巴掌就数得过来。 秦丰收是这般吃,她也是同样的嚼口。 吃过,有妹妹的叮嘱,秦丰收不往外边跑,安生地回了自己屋中。 他这屋子阮氏时常拾掇,一进门察觉出不一样的暖和,头先看一下地当中的那个坑。 “二娘倒是会着看你,这是上工前刚给你窝了柴火呢。” 她酸酸道,秦丰收手里攥着好几个草编笼子自顾玩着,并不搭理她。 阮氏掸了些浮尘,支起屋子,顺便就坐在北屋地坑边的草团垫子上,手边针线绕着,凝神做着手里的衣衫。 “你身上这件,再冷些就不能穿了,也不知二娘从哪里淘换来的料子,正好给你续上一件新的。” 提到妹妹了,秦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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