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宫, 南殿。
夜深人静,漏尽更阑,守夜的婢仆昏昏欲睡, 借衣袖的
主人却了困意。
“来人。”
,心中愈发烦躁,终于披衣起身。
任由风雪卷入室内。 离开床榻,绕过屏风走至窗旁,忽然抬手推开窗扇,
风过寝殿,掀起垂落的布幔,摇曳
,灯盘翻落在地, 灯芯悄然熄灭。
灯油缓慢流淌, 边缘延伸至墙角。
侍人推开殿门,不小心踩到油上, 脚下打滑差点跌倒。
国太夫人站在窗前, 任风吹起长发,双眼眺望幽暗的夜空, 情冷峻,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侍人扶墙站稳,悄悄向身后示意。
另有三人躬身入殿,伏身擦拭地板。动作间轻拿轻放,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召缪良。”
国太夫人的声音响起, 夹杂着风雪声,愈发显得冷厉。
侍人领命退出殿门, 在廊下又滑了两下,不得不拭干鞋底再迈下台阶, 走路变得小心翼翼。
灯油清理完毕,婢女移来数盏铜灯。
灯盘中既灯芯也灯油,代之以婴儿拳头的夜明珠,挥发苍白的冷光。
国太夫人离开窗旁,回到屏风前落座。
终究上了年纪,夜半起身又吹冷风,轻轻咳嗽两声,脸色泛白,额头隐隐作痛。
“取茶汤。”
“诺。”
婢女脚步轻盈,往来殿内不闻声响。
不多,冒着热气的茶汤送上。国太夫人饮下半盏,驱走身上寒意,额际的胀痛有所缓和。
婢女取外袍披在身上,其后展开干净的布巾,为抹去发上碎雪。
侍人关闭雕窗。
窗扇合拢的瞬间,火光流入室内。举目望去,正是举着火把急匆匆赶来的缪良。
由于来得匆忙,缪良身上的长袍被打湿,发髻也沾了雪粒。雪逐渐融化,浸湿他的鬓角和衣领,在领口留下一抹暗色。
进入殿前,缪良仔细整理衣冠,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才跨入殿门。
“参见国太夫人。”
缪良叠手行礼,恭敬一如往昔。
国太夫人坐在屏风前,手托银色杯盏,盏中热气将尽,似毫觉察,目光越过缪良投向殿门,略微有些出。
缪良肃然而立,目光低垂,保持行礼的姿态。
国太夫人不出声,他便一直弯腰,身体纹丝不动。唯有融化的雪水顺着鬓角滑落,坠向地面,砸出一小团洇湿的痕迹,快又消失踪。
“缪良。”国太夫人终于出声。
“仆在。”缪良恭敬应答。
“林原离开南殿,随后去了哪里?”
听到这番询问,缪良没有迟疑,迅速答道:“公子原先至长乐殿,不久与珍夫人往林华殿。”
“之后呢?”
“约半个辰,两人出林华殿。公子原离宫,珍夫人独往正殿,至今未出。”
咚地一声,盏底磕碰桌面。
缪良噤声不语,国太夫人凝眸深思。
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风将起,定有雪。自今日起免宫内问安,公子珩之外,我不见任何人。”
“诺。”
“明日朝会后,你去见公子珩,言我欲调越甲入宫护卫南殿。正殿诸事交给他,前朝宫内不必再问我。”
缪良斟酌片刻,谨慎道:“国太夫人,若是公子珩不答应?”
越甲随国太夫人入晋,职责是护卫的安全,此事记载于两国盟约。批调入宫内,此前未有先例,事情未必能成。
“你自去传话,公子珩会答应。”
国太夫人半垂眼帘,凝视指尖残存的蔻丹,料定暴风雪将至,肃州城乃至晋国势必要天翻地覆。
“诺。”
缪良不再多问,领命退出殿。
这一夜,国太夫人再未睡去。
屏退侍人婢女,独自坐在殿内,良久凝视夜明珠的白光。
光映在的脸上,瞳孔中似有焰色跳跃,张扬、激越,最终归于平淡,终成一片死寂。
临近天明,一行人走出林华殿,穿过铺满雪毯的宫道,一路来至巷道。这里是晋侯宫内最冷清之地,关押国君妻妾的破败之所。凡入宫的氏族女不谈之色变。
乌云笼罩天空,云雾层叠,不见半缕阳光。
来人停在黑色的木门前,一高壮的侍人上前叫门。
“开门!”
声音传入门后,守门的仆妇慢悠悠爬起身,半梦半醒间套上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