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史缪良奉命出城,为节省时间弃车上马,一路风驰电掣赶赴新军大营。 烈日当空,火伞高张,风中都带着热意。 一行人策马扬鞭,掠过等待入城的人群,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观衣履,应是宫中内史。” “此去何故?” “不知。” 众人议论纷纷,多种猜测出炉,很难达成一致。 在议论声中,队伍快速向前移动,不多时就少去一截。 城下的甲士持矛戈维持秩序,登记和分发木牌的主事忙得不可开交。眨眼间数只木箱清空,主事抹去额头汗水,命人再去取。 “速去速回。” “诺!” 壮奴领命转身,一溜烟不见踪影。 主事手捧竹简,继续笔耕不辍,详细记录入城者的身份、姓名和体貌特征,不敢有丝毫马虎。 遇好事者询问,守在一旁的军仆代为解释:“君上有旨,晋人造册,各家登记户牍,抄录留官邸保存。君自别国来,在晋未有造册,需登记领取木简,方便随时查验。” 商人觉得麻烦,下意识皱眉,就听军仆继续道:“凭木简在商坊市货,与晋人同税。” 闻言,商人眼前一亮。 事情虽然麻烦,好处却是实实在在。 “君需报实情,不能隐瞒含糊。否则日后查出,必以晋法惩处。”军仆表情严肃,遵照上峰指示,丑话说在前头。 除非商人再不踏足晋国,不然被查出身份造假,或是记录的内容有出入,必会受到严惩。 见商人笑得轻松,全然不放在心上,军仆好心提醒:“君莫要不以为意,日前查出有魏国商人冒用他人身份,罚金绢不算,还要在商坊前示众两日,之后被驱逐,再不许入肃州城。” 军仆既是在告诫商人,也是给周围人提醒,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能浑水摸鱼。尤其是以市货为幌子,专为刺探情报之人,不被查出且罢,一旦被揪出来,等待他们的绝非示众驱逐那么简单。 这番话落地,人群出现短暂骚动。 多数人泰然处之,个别人脸色微变。百般衡量之后,十余人离开队伍,悄无声息溜走。 瞧见这一幕,军仆立刻禀报城门处的甲士。 后者未有太大动作,仅是朝身后扫过两眼,几个不起眼的庶人接连行出,有男有女,都是做乡人打扮,在城外分散开,追向溜走的可疑目标。 几人离开后,取木简的壮奴结伴返回,肩扛手提,带回数只沉重的木箱。 箱身落地,发出一声钝响。 箱盖陆续掀起,里面堆满形状相同的木简,正面刻字,背面暗藏玄机,方便日后核对,也能避免造假。 木简送到城下,队伍入城的速度随之加快。 主事下笔如飞,不停在竹简上刻印勾勒,其后交给入城之人。后者接过木简,来不及细看上面的 文字, 就被身后之人催促快走, 不要耽搁时间。 “速行,别磨蹭。” 催促的次数多了,脾气暴躁的难免生出火气。 好在有甲士站在一旁,尖锐的长矛抵至近前,怒火上涌也不能发作,只能强压下情绪,各自退让一步,气哼哼大步入城。 城下的队伍逐渐减少,队尾变得稀稀落落,忙碌半日的主事总算能松口气。 “今早城门刚开,君上就驾车出城,至今未归。” “夏末出兵西南,此次有公子齐同行,八成是去了军营。” “上次征犬戎,我大兄携两子立功,得田十亩,还有数名奴仆。这次出兵西南,机会千载难逢,若在军中谋一个职位,必能收获匪浅。” “此言在理。” 几名主事接连加入谈话,兴致勃勃展开讨论,都对随大军出征充满向往。 只可惜僧多粥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达成所愿,必然要经历一番激烈的争夺。最终鹿死谁手,需看各自的运气。 与此同时,缪良一行人正追风逐电,距新军大营越来越近。 风从正面袭来,蒸干脸颊和脖颈上的热汗。 缪良握紧缰绳,望见座落在平原上的营盘,正要加快速度,忽有一阵激昂的鼓声传来。 “战鼓。”缪良心神微动,猛一勒缰绳,战马发出嘶鸣,前蹄猛然扬起,重重踏向地面。 他举起右臂,身后的侍人接连停住,一边安抚战马,一边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黑色营盘如猛兽盘踞大地,壮观恢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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