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如火,赫赫炎炎。
高温扭曲光线,大地在烈日下炙烤,河流水位下降,水洼陆续被蒸干,现出龟裂的地面。
一阵沙风掀起,奔雷声由远及近,数骑护卫一辆马车向上京城飞驰而去。
骑士身着皮甲,背负硬弓,腰间勒三圈皮绳,绳下悬挂一柄短剑。观其衣履武器,分明是蔡国甲士。
马车行在队伍中段,车前有三马牵引,象征车中人的身份。车厢朴实无华,没有雕刻花纹,也不见氏族图腾。车厢两侧插有旗帜,遇热风席卷,旗面猎猎作响,撕扯开鹿形花纹。
队伍闯过热风,一路疾行,中途不作歇息,于午后时分抵达上京城。
夏日里火伞高张,接近一天中最热的时段,道路上少见行人,守城门的甲士都是无精打采,撑着长矛站立,样子懒洋洋,有两人还不停打着哈欠。
队伍来到城下,骑士拽住缰绳,战马发出嘶鸣,终于引来守城甲士的注意。
一名甲士走上前,例行公事横起长矛,声音有气无力:“入城需查验身份。”
声音尚未落下,车厢门从内推开,车内探出一只手,递给骑士一枚金印,还有一片雕刻巫文的骨甲。
“蔡大夫卢成与蔡巫抵上京,迎先君归国。”
骑士打马走上前,向甲士展示金印和骨甲。
得知车内有巫,甲士顿时肃然起敬,再没有漠然置之。
甲长亲自翻看金印和骨甲,确认车内人的身份,没有多加盘查,当即予以放行。
“入城。”
骑士送回金印和骨甲,调转马头扬鞭先行。
车奴挥动缰绳,马车缓慢驶过城门,轮轴转动发出声响,车轮压过地面,留下并排辙痕。
车厢门关闭,车窗半开,因窗扇向下遮挡光线,从车内能看清车外,外边的人却很难看清车内情形。
想到车中有巫,甲士下意识让出距离,全部退至城门两侧,方便马车通行。
卢成坐在车窗旁,看到甲士的表现,回首面对同车的蔡巫,道:“幸有巫同行。”
蔡巫年近古稀,身体依旧硬朗。
他上身穿着短袍,腰间缠绕一条兽皮裙,用皮带系紧。足上无履,头上未梳髻,灰白的发披散在肩后,仅在额前勒一条皮绳,绳上串连数枚形状不一的骨片,既有兽骨也有鸟骨,还有一片鱼骨。
听到卢成的话,蔡巫半睁开眼,脸上满是沟壑,一双眼却分外明亮,似能看透人心。
“分内之事,君不必多言。”
他的语气十分生硬,卢成却毫不介意,继续抬眼看向车外。
城中十分冷清,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车马偶尔驶过,显得行色匆匆。本该热闹的商坊变得萧条,大多商铺门可罗雀。
上京正在衰败,日暮西山,百业萧条,如垂暮之年的老人。
相比之下,诸侯国正如日中天。以晋为代表的强国施行变法,诸多变革方兴未
艾,能预见国运昌隆,注定一日千里。
马车穿城而过,真实的上京城映入眼帘。
看到的越多,卢成感触越深,回想在晋国时所见,不免发出叹息:“大势所驱,不能阻也。”
队伍先过城民坊,又过贵族坊,穿过一条青石铺设的宽道,抵达天子所在的王宫。
王宫座落在城池北面,占地颇广。宫墙高过三米,墙内建筑金碧辉煌,兼有箭楼和瞭望塔,可谓城中之城。
马车停在宫门前,一名虎贲上前询问,得知来者身份。
“蔡大夫卢成,携国书求见天子。”
卢成站定在车前,手中捧着一只木盒,盒中是盖有国君印章的奏疏。
奏疏是蔡欢亲笔所写,开头两行问候天子,态度还算客气。另起一行风云突变,字句如同刀剑,质问蔡侯的死因,怀疑上京包庇凶手。
蔡欢写下这封奏疏时,卢成就在一旁,清楚记得她笔下每一个字。
可以想见,天子观后定会暴怒,必然火冒三丈。
一般人知晓国书内容,多会担忧天子暴怒,心生胆怯不敢出使。卢成却反其道而行,主动向蔡欢请缨,有意和蔡巫同赴上京。
“晋侯遇刺一事尚未查清,先君突然吞金而亡,天子必定焦头烂额。除非丧失理智,否则不会斩杀使臣。”
蔡侯曾言之凿凿要杀林珩的是天子,刺客实为上京所派。林珩将他送入上京城,交给天子审问,结果案件没查清,蔡侯就死得不明不白。
自戕也好,遇害也罢,天子的嫌疑注定洗不清。
这个关头蔡国来人,为的是迎回蔡侯尸身,除非天子昏了头,否则绝不会动卢成一根毫毛。就算天子被怒火烧毁理智,执政也会竭力劝阻。不然地话,上京必会权威散尽,被天下诸侯所恶。
卢成表明来意,站定在宫门外,等着虎贲向内禀报。
蔡巫安坐在车内,始终没有露面。车厢内静悄悄,若非窗口现出人影,压根想不到车中还有人。
等候的时间格外漫长。
卢成站在阳光下,脸颊冒出油汗,渐觉热不可耐。
就在他将要无法忍受时,一名侍人小跑出现,相隔宫门见礼,道:“天子言今日不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