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鸿看着她的眼睛,魏韵青目光顿了顿,轻笑一声才道:“很惭愧,这种事情我作为曲昌县的知县也不甚了解,既然是传说,或许是有的吧...”
李惊鸿闻言也淡淡一笑,继续执起手中筷子夹红烧肉塞进自己嘴里,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其实,今日公堂上还有一点不明之处,我是专门来为李大人解惑的。”魏韵青抿了一口茶水与李惊鸿对视。
“嗯,我知道,你要说的是此案中多出的另一个一百五十两。”李惊鸿随意的点了点头,又埋下头去吃菜,似乎眼中只有面前的菜能引起她的兴趣。
这桩案子一开始,秦泽之所以那么信誓旦旦的在衙门口击鼓状告魏韵青贪墨,一是因为魏韵青手中凭空出现的买地钱恰恰好好一百五十两,二是因为衙门里有衙差和主簿曾亲手在驿站清点过赈灾银,亲眼见到三百两整。
有了物证又有了人证似乎魏韵青贪墨赈灾银是板上钉钉了,但经过调查,魏韵青的买地钱是有来路的,官府的出库银也有记录,那唯一的疑点只有主簿和衙差见到的那一百五十两了。
“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今日下衙之后细细一想,倒是想到了我先前偶然发现的一桩密事,”
她看着李惊鸿鼓动着的腮帮子,低声开口:“杨国公这两年来,一直在通过官府运输银钱。”
李惊鸿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杨国公名唤杨威,是李元朝养母杨慧娘的兄长,先前和杨慧娘一起进京,她死后,就被李元朝封为了国公爷。
“这件事,是我两年前无意中发觉的,京城往西北运东西总会经过曲昌,有时候会行水运,我时常便会发现船身上的水位线有异。后来我便专程留意此事,久而久之,竟然发现每次这种时候便会有身带杨国公府腰牌的人随行,且每一次,都是去往青州。”
“青州...”李惊鸿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魏韵青接着道:“我想起来,赈灾银两也是先到曲昌,然后再去往青州的,想来衙差在驿站清点多出来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便是杨国公私下要借着官银运输运往青州的。”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李惊鸿手中的象牙筷停滞在半空中......
杨威,他私下里到底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竟然借着官衙往青州运银钱,一运便是那么多两。
啪嗒一声脆响,李惊鸿将牙白的象牙筷往桌子上一搁,盯着面前的女子沉声问道:“这么大的秘密,你为何要告诉我,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发现了此事,你的下场...”
“呵...”只听素衣女子轻轻一声笑,抬眸道:“现在你不也知道了吗,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啊,难道你怕了?”
李惊鸿闻言柳眉上扬,心道这女人还真是疯,也不知是想让她干什么,
不过,怕?
李惊鸿心中冷笑,她有什么可怕的,她李惊鸿可是要倾覆王朝的人,不管魏韵青要干什么,还能疯得过她?
“魏大人说笑了,想起来先前与大人初遇之时,曾听大人说过你颇为崇尚女帝,不知对现下的政局,有什么看法?”李惊鸿勾唇浅笑道。
魏韵青也同样回以一个粲然的笑容,“日暮穷途,一落千丈。”
她说着,素手从案边执起一只酒杯来往李惊鸿面前送了送,李惊鸿了然一笑,单手抄起身前的酒杯与她一碰,
两杯相撞,发出清泠泠的响声,像是二人一锤定下的心照不宣的盟约。
回程路上,李惊鸿躺在马车上,酒气四溢,熏得她有些头晕于是干脆将头露在车帘外面枕着手臂,车一边行驶着,一边看天上的星夜。
小林子驾着车忍不住劝道:“主子啊,您快把脑袋收回去吧,现在可是冬日,还是在晚上,小心明日吹得头疼。”
“吵死了,闭嘴!”李惊鸿皱眉骂道,说话间口中酒气四溢,
马车摇摇晃晃,耳边不断有凉风呼啸而过,鬓发松散随风飘荡在风里,李惊鸿睁开一双充满水汽的眸子,将漫天星辰都映了进去...
重生以来第一次饮酒,虽然这副身子酒量差,但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李惊鸿忽然低低的笑起来,在伸手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吓了小林子一跳,
“我说主子,您快醒醒酒吧,这样回去得吓着多少人啊...”
只听女子嗤笑一声,缥缈的声音随着冷风吹入小林子的耳中,
“你懂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
披星戴月一路回到家中,院门是开着的,晕乎乎进了门,李惊鸿一进门就瞧见堂屋内崔祯在和一人说着什么,走近一看,竟是李北。
“哟,李管事,这么晚了在这里作甚?”
崔祯远远的便闻到若有若无的酒气,还以为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忽的听到一道带着醉意的女子声音,懒懒的带着一丝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