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坠,雪山上方的夜空中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光,似还有碧绿如丝带般的光晕笼罩在天幕。
李元朝抬头一双眼睛怔怔的看向天际,他从未觉得自己与天如此接近,伸手仿佛可摘到星辰。
“天师,那是什么天象?”李元朝指着天幕上的绿光问道。
沈天师勾唇一笑,像是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此乃赤气,乃是吉兆,若陛下能瞧见五色之光,就是天道庇佑。”
李元朝对沈天师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忙屈膝跪下,叩拜“天道”。
众人不防瞧见他们的皇帝陛下突然跪下,顿时一片惶然,可皇帝跪了,他们还怎能站着?
立即也屈膝跪地,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叩首。
崔祯拄着拐杖从山坡下艰难爬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副如此诡异的景象——
天幕布满碧绿色的光晕,皇帝与众臣在雪地上跪地叩拜,而在他们的前面,只有一身玄黑道袍飘扬的沈天师茕茕孑立,仿佛在接受众人的叩拜。
李元朝起身正色对沈天师开口:“天师,接下来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众臣也好奇这个问题,都起身看向黑袍道人。
只见沈天师的手中正放着一块阴阳表盘,上面的指针浮动片刻,指向一处。
“陛下,天道所指的方位正是那处——”
众人随着沈天师手指的方向看去,皆是一愣。
“可...那边没有路啊...”李元朝擦了擦双眼,今日入眼都是白茫茫一片,他怕自己是出了幻觉。
指针所指的方向,正是一面冰壁,上面如刺般尖利的冰柱凝结,层层叠叠散发着寒气。
“没有路吗?”沈天师语气微愕,随后笑道,“可天道所指就是此处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天师这是何意。
崔祯口中不断吐出的热气晕染了他的视线,可他分明能看清楚沈天师嘴角一闪而逝的嘲讽。
李元朝沉吟片刻,冷声下令:“御林军,给朕凿冰开路!”
凿冰开路,这四个字让在场的众臣不由瞪大了双眼,再瞧御林军...且不说已经在方才滑坡时折损了不少,眼下他们的情形如何凿冰开道?
崔祯撑着身子上前,勉强对李元朝施以一礼,“陛下,先前知府陆大人已经帮陛下扫清了上山的山道,我等只需跟着标记走便足矣上山,何须另凿一条冰道?”
一路上丢下了多少御林军的尸体,崔祯在队伍的最后都将他们的双眼一一阖上。
李元朝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厉色,“大胆,你敢质疑沈天师?还是说...你在质疑天道?”
崔祯猛地抬头看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年陌生至极,他早已不再是那个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男孩,而变成一个听从妖道谗言的昏君...
沈天师对崔祯勾起唇角,“陛下,崔大人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但天道既然有所指引便应顺应天意,相信崔大人可以理解的。”
他的话语让李元朝眼中的阴骘顿时减轻不少,李元朝平静的看了一眼崔祯,“崔御史退下吧,其余御林军,给朕开凿!”
再没了回旋之地,御林军们只好拿起手中的刀剑,一点一点凿向坚硬的冰层。
崔祯脱力的坐在雪地里,他忽然升起一阵迷茫,他们这些人,陪着小皇帝做这些到底有意义吗?
...
李惊鸿在家中闲着没事帮周氏摆弄花房里的花,其中一支花瓣如蝉翼般透明的莲花不知周氏如何培育的,竟长得那般好看。
“这是夫人上后山打理鸡舍时无意中发现的,后来叫人移植了过来,瞅着像是雪莲。”琴娘笑道,“之前还蔫答答的,大小姐照料了几日倒是长得越发健壮了呢。”
李惊鸿没见过雪莲,不由用手指戳了戳它透明的花瓣,凉凉的,摸着很是舒坦。
她起身,环视了一眼周围,“母亲呢,怎么一整日都没见到人影?”
平日里她一来周氏便在家中等着,不是摆弄摆弄花草就是喝喝茶水,今日来了之后却一直未见人影。
琴娘道:“今日夫人接到州府里的传信,说是要调一批庄子上的工人去建行宫,夫人正忙着此事呢。”
李惊鸿闻言一愣,“行宫,在宁州建?”
琴娘颔首,也露出了不解之色,“奴婢也不清楚上面的人是如何想的,北地气候寒冷又干燥,是外人口中的‘苦寒之地’,每年要流放那么些人在这里,可不就是这边待着受罪吗?”
李惊鸿却想到了小皇帝执意要上玉昆山之事,在这里建行宫,也是听信那道人的话吧。
“夫人大概有一段时日都要跟着去监工了,让奴婢在家中照顾好小姐。”琴娘缓缓道。
李惊鸿垂首思量了片刻,“我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母亲,琴娘,你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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