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红?”
李惊鸿循着声音转过来,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男子身着一袭浅青色长袍,头戴玉冠,双手负于身后,自成一派温和的气质。
见李惊鸿满眼疑惑的看过来,他微微一愣,“时间太久,让你忘记我了吗?”
李惊鸿脑中忽然有什么画面开始重叠,她略怔了片刻,口中喃喃出他的名字:“你是...宋祁玉?”
宋祁玉笑逐颜开,弯弯的眸子里如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是我,看来许久不见,菁红已经对我生疏了。”后面那半句,不知为何有些隐隐的落寞。
李惊鸿心中警铃大作,这人不会也暗暗心慕她吧...
奇怪了,自己失忆前从没有发觉过这些事情,反倒是现在轻易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心。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从容一些,“啊,只是我前段日子做公事不小心伤了脑袋...”
或许是看眼前男子的神色越来越悲凉,她心一横,“刚醒来时我连我相公都忘记了呢...”
她可不屑于拿这种事搪塞人,实话实说罢了。
宋祁玉神色微讶,忽的笑了起来,“许久不见,菁红倒是变了不少。”
“变了?”李惊鸿心中顿了顿,“哪里变了啊?”
宋祁玉依旧是温润如玉,“变活泼了不少,从前的你总是心事重重的,眉眼间都是看不见的愁绪,感觉时时刻刻有一颗大石头压在你的身上,就连笑容都不曾真切过...”
李惊鸿越听越迷茫,以前的自己...竟是这样的吗?
“你身上流露出的果决与冷淡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姑娘身上的,让人觉得你早已在刀山火海里沉浮了多年...”宋祁玉眸光看向不远处的城楼,变得悠远起来...
刀山火海沉浮多年吗?
她又想起了另一个“自己”,这些是否和另一个自己有关?
“大小姐,夫人在那边!”琴娘的声音传来。
方才她与琴娘一同来此寻找周氏,自己光顾着和漂亮男子说话了,竟留琴娘一人独自寻找。
李惊鸿忙应了一声,转而对宋祁玉道:“宋大人,我这便先去寻家母了,后会有期。”
“哈,我正也要去工地呢,一起吧。”宋祁玉温和一笑。
李惊鸿略愣了片刻随即想起这人是庆元县县官,工地的事情由他管着,点头道:“好。”
...
李惊鸿等人来到工地上的时候,周氏正在清点人数,“二十六、二十八、三十...官爷,一共三十人到齐了。”
立在周氏身侧的是一名身披湖蓝色四品官袍的中年男子,李惊鸿认得他,是一路随圣驾来到宁州的工部老臣张招,因八字不合没能被选中上玉昆山。
他似是十分不愿与一个乡野村妇说话,脸上尽是不耐之色,听完周氏的回话,他捋了捋自己文人模样的小胡子,“怎么才三十人,这等人怎么够用?”
周氏神色微变,“可...可一开始州府就是给妾身要了三十人啊,再说了,妾身庄子里的工人都曾是读书人,挑不出来几个能干重活的...”
李家山庄是什么地方?流放官宦罪臣之地,思及此张招的面色也难看起来,真是晦气...可别让他沾染上了那些罪臣的霉运。
“不行,这点人根本不够!”
李惊鸿见状不由与身侧宋祁玉对视一眼,宋祁玉忙上前拱了拱手询问道:“张大人,州府索要的人数都是固定的,为何...”
他还未说完,张招不耐的摆了摆手,“陛下说了,要在他下玉昆山之后住进行宫之中,这么些人干活,要干到何年何月去,到那时惹了陛下不悦,谁能担待得起?”
下了玉昆山就要住进行宫?
众人闻言都不由环视四周的一片空荡荡的平地,现在行宫连建都还未建,且又不知小皇帝一行人何时能下山,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张招似是看到了众人心中所想:“所以将你们庄子上所有的工人全叫过来,别让本官再说第二次。”
别无他法,既然京官发话,他们
李惊鸿告别了宋祁玉,跟随周氏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周氏终于无须再忍,破口大骂道:“狗日的京官,这么着急他自己怎么不脱了官袍下来干活?站着说话不腰疼...”
把庄子上所有工人都喊来,那公家的地谁种、公家用的木材谁砍?到时候帮他完成了进度,他们庄子上的窟窿谁来补?
琴娘也不由抱怨起来,“咱们庄子上的工人总共加起来三百出头,还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人,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干也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建成一座行宫啊。”
不知为何,李惊鸿却极为平静。
越是看着这小皇帝做出疯狂出格、匪夷所思的事,她的内心便越是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