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殿内,李惊鸿一人独自靠在龙椅之上。
殿外时不时传来宫娥太监的惊呼声,她依旧面不改色,她在等,在等她温和纯良的好弟弟出来亲自给她一个交代。
蓦地,金色的殿门吱呀一声自外向内打开,李惊鸿慢慢掀起眼帘。
金色的霞光从外洒入殿内,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立在殿门处,李惊鸿皱起眉,心中顿时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身影向前两步,李惊鸿的双手也跟着抓紧了扶手上的金龙,脚步声一步一步在空旷的金殿内响起,李惊鸿染着丹寇的手指也愈加攥紧。
“原来是你。”
她一字一句的开口。
面前的男子一袭官袍玉带逆光站在霞光之下宛若谪仙,他的眸光依然清冷淡漠,眼中是李惊鸿也未能使之融化的寒冰。
她早该想到的,裴玄照是李元朝的老师,李元朝要做什么,他又岂会不知?可她却太高估了他们之间相伴长大一起读书的情谊,总自欺欺人的觉得裴玄照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他和那群老臣一样,觉得她不配,觉得她李惊鸿登上帝位有违天道。
裴玄照照例对她施以一礼,起身之后淡淡开口:“陛下,您只需给瑞王殿下草拟一份传位诏书,之后...”
“之后你们便可以痛痛快快给朕一刀,好让朕赶紧上路?”李惊鸿飞快打断了他的话,在这个位置上怎么容得下两个穿龙袍的人?若是她依照裴玄照所言乖乖写下传位诏书,她的后果不用想便知道。
裴玄照眸色暗了暗,“你知道我不是要说这个。”
李惊鸿略带嘲意的扯了扯嘴角,笑出了声,“呵,我怎么知道,裴玄照,我今日才发现我从来不了解你,我也不知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大殿顿时有陷入了沉寂,李惊鸿已经从方才的惊怒慢慢平静下来,哪有什么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呢,是她身在这个位置上还这般愚蠢。
耳边又隐隐约约传来厮杀声,太阳快要落了,若明日太阳再次升起身下这个位置不再属于她,那她宁可今日便死在自己的龙椅之上。
李惊鸿咬破牙间含着的蜡丸,清甜的气息充斥口腔,她微微笑了,纪昀是不是知道她总有一日会将这绝命散用在自己身上,才故意做的这般甘甜。
“裴玄照,狡兔死、走狗烹,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李惊鸿笑着嘴角缓缓涌出一行鲜血。
那些老臣当真会服他一个青年做第一辅臣?笑话...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模糊,李惊鸿身子脱力摔下龙椅,方才还一脸淡漠的青年男子见状顿时瞳孔紧缩,提着袍摆奔上前来揽住李惊鸿摇摇欲坠的身躯。
看着怀中女子大口大口往外涌出的鲜血,一贯清冷的眸中划过一丝慌乱之色,“传御医,快传御医,女帝不能死——”
李惊鸿立在他的身后,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是的,她站在裴玄照的身后。
殿门外十多名御医倾巢而入,他们穿过她的身体跑到....她尸体的身边。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震惊的发现竟然是透明的,现在的自己只是魂魄吗?
“大人,女帝陛下已经...气绝。”御医拱手对裴玄照开口。
“胡说!”他不敢将怀中的人揽得太紧生怕稍有不慎碰碎了她,“她不能死,你们之中医术最高明之人呢?”
御医一脸难色,“大人啊,女帝陛下服下的可是绝命散啊,咬破蜡丸那一刻她便已经没有活路了啊...”
没有活路。
这四个字如一记狠锤重重锤在裴玄照的心口。
殿门外又进来几道身影,分别是周忠、张大人、王大人等几位肱骨老臣,见此情景皆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裴大人自有打算,先前裴大人还曾说女帝写下传位诏书之后将人交给他处置,老夫还有些不放心,如今看来,老夫的担心是多余的。”周忠捋着胡子道。
“哈哈哈哈,周大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裴大人一心为了咱们殿下好,天地可鉴,还能放过女帝不成?”
李惊鸿苦笑一声,呵,裴玄照,看来他们倒是比我更了解你。
...
宫内兵马围城的场面瞬间变为一片缟素,钟声再次响起,时隔六年,大昭又一位帝王殡天了。
先女帝的金丝楠木棺椁停灵在昭华门内七日,却从未有一个臣子敢前来跪拜。
李惊鸿坐在自己的棺木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今日是停灵的最后一日,明日一早她的棺木便要启程前往皇陵,被封于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
夜幕降临,李惊鸿的魂体不能离棺木太远,她不由打了个哈欠。
月照中天,昭华门内除了守卫之外再无人前来,李惊鸿正百无聊赖的数着纸钱,蓦地一阵脚步声响起。
是谁,这么晚了来此处不怕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