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好脾性又宽厚善良的一个人,最终死在了最信任的族亲手下...
不,他们从没有拿父亲当做族亲,排斥他的血脉又觊觎他的身世,最后被贪婪裹胁,变成了刺向父亲的一把刀。
老管家行至崔祯身前,拉起他的一条胳膊往那无名墓碑前走去,“来吧,少爷,最后给三爷磕一个头便剖坟开棺吧。”
崔祯双膝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慢慢抬起头目光一点一点挪向石碑,石碑在月光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字。
不断有泪珠滚落在地,崔祯无声哭泣,李惊鸿走到他身后轻轻安抚他。
崔祯低头将泪水拭净,随后庄重的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开棺吧。”
他话音落下,老管家点了点头,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根铁锹对着坟头劈了下去。
坟头上的大理石炸开,一时间粉尘漫天,李惊鸿拿袖子遮住自己的口鼻,到四周的烟雾慢慢落在地上之后才轻咳了两声。
老管家和崔祯一同上前将坟头上的碎石扒开,清理干净之后露出一方乌木棺椁来。
月光下,棺椁四角贴着的黄色符纸极为醒目,崔祯不由问道:“这是...”
老管家冷笑一声,“崔家的人竟然心虚至此,这是城外道观中化解怨气的符纸,他们做了亏心事害怕遭报应便求了符纸来镇压在你父亲的棺椁上以求心安。”
崔祯握紧了双拳,可恨的崔氏族人竟然连他父亲死了都不放过,拿这种东西来镇压,他父亲又不是厉鬼...
崔祯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去,伸手将四角的符纸一一撕下,“爹...逢时来迟了...”
三人合力将棺椁打开,一股药草的味道从棺木中蔓延出来。
各族世家在丧葬方面十分的讲究,不愿让自己死后尸首腐烂散发出臭味,便以几种药草填在棺木中封死,即可保尸身十余年不腐又可掩盖异味。
棺木中的男子面颊凹陷,整个人呈一种灰败的苍白,宛如燃尽了的枯灯,尸身接触到空气之后开始慢慢变化,仿佛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
崔祯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哽咽的唤道:“爹...”
他的父亲,那般温和有礼、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再也见不到了。
崔祯想起那年崔氏要将父亲的灵柩带回洛阳,他追出京城外十余里地,眼睁睁的看着崔氏的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在后面用尽全力追赶,双腿麻木了也追不上。
“少爷,正事要紧。”老管家将他从悲伤欲绝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方才说打开棺木才能知晓崔探花郎的死因,事不宜迟,不能耽搁下去了。
下一刻,就见老管家从袖口抽出一柄尖细的小刀片,拿起尸身的左手臂,在其手腕处划下。
“这...”崔祯与李惊鸿都是一惊,不明白老管家此举是为何。
“找到了,果然是这个。”老管家放下尸身的手臂,双手捏起一个针状的东西,那东西太过细小,如同头发丝一般粗细,李惊鸿与崔祯凑近了才看到。
“这是何物?”李惊鸿看了眼棺中的尸身,“难道...此物是从崔探花郎的手腕之中取出的?”
老管家没有否认,“此物名为蛊丝,是老夫方才从三爷的经脉中取出来的,正是此物,慢慢侵蚀三爷的心脉,最终导致他突发心疾而亡。”
蛊丝...
饶是李惊鸿也未听说过这等邪门儿之物,“这名字,听着倒像是南诏国的东西。”
老管家轻轻颔首,“的确出自南诏国。”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清辉色的月光往西偏去,几人出来的已有一个时辰了。
他将蛊丝放入袖中,对二人道:“时候不早了,将这里整理成原来的样子我们也该回去了,到了寅时崔杰便该出殡了。”
“管家,我不愿再让父亲继续孤零零待在此处了,我想带他离开...”崔祯蓦地开口。
“好。”
...
四更鼓响的时候,老管家一个人回了崔家,李惊鸿则与崔祯一道乘马车将棺椁运往城外。
李惊鸿从车下跃下,“就让夜晖将棺椁送到青州去吧,放心,青州到处都是我的人。”
崔祯也随她从马车上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夜晖,轻声颔首:“劳烦你了,夜晖。”
夜晖摆了摆手,“那属下便先往青州去了,待安置好了崔老爷,我便赶回来与主子汇合。”
“去吧。”李惊鸿道。
目送马车离去之后,李惊鸿和崔祯一起并肩走在回洛阳城的路上。
二人沉默良久,李惊鸿忽然开口:
“都说黎明之前是最黑暗、最难熬的,我倒不这么觉得。”
崔祯回过头来看她,想听她要说什么。
李惊鸿道:“我觉得黎明之前是最有盼头的,你已经熬过了漫长的黑夜,只需等待一刻,就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