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上的茶壶,给她倒一杯水。
太后叹气:“哀家知道你烦他。可他——”
“母后请用茶。”刘彻打断,“朕不缺直臣。”
太后冷笑:“往后谁还敢直言进谏?”
“卫长君。”刘彻脱口而出。
太后再一次噎住,却无法反驳。
刘彻拿个垫子在她身边坐下,“朕知道五原郡太守不易做。他今日拒绝朕,朕不处置,往后卫青再打下一片疆域,朕该命谁戍边?打下来的土地无人驻守,朕出兵匈奴的意义何在?”顿了顿,“匈奴过来,朕给他一下。匈奴走了,朕不管了,那不成了过家家?大汉军民的命不是命,钱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王太后再次无言以对。
“长君不知道秦岭脚下凉爽,渭水河畔清静?虽然韩嫣这些年也拿着俸禄,可汲黯比他多多了。他一人可以去,汲黯为何不可?”
太后:“可是你可以叫他回家思过啊。”
“朕想用他的时候他无用,朕要他何用?”刘彻又一次反问。
太后头疼:“你这个性子长君也不敢跟你说实话。”
“那是母后不了解他。”刘彻摇头,“朕要像秦一世那样,朕相信卫长君敢跟朕同归于尽。”
太后顾不上头疼,忍不住问:“长君是这么个性子?”
刘彻笑道:“他是小事不计较,大事很计较。好在这么多年,还没什么大事值得他上心。”
“那哀家就放心了。”太后长舒一口气。
刘彻无语了:“母后,他敢跟朕同归于尽啊。”
“那一定是你犯了大错。哀家不敢,也不舍得,但哀家能被你气死。”太后无法想象,但她可以代入秦一世干的事,她妹妹留下的几个孩子,刘彻同父异母的弟弟们要是被刘彻杀了,王太后相信她得气吐血。
刘彻心虚,他想起他舅“田蚡”,田蚡被贬为庶人,太后一年没给过他好脸:“有长君在,母后尽管放心。”
太后感慨:“没想到,哀家真没想到。长君何时回京?哀家死之前得见他一面。”
“还得好几年,母后慢慢等吧。”刘彻偶尔很烦太后插手朝政,但他打心眼里希望母亲长命百岁。
太后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很难撑到来年冬。
先前病了一次,若不是用药及时,太后相信她那次就去了。
“皇帝,对长君好点,不要成天算计人家。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觉着无伤大雅,可次数多了,人心会冷的。”
刘彻点头:“儿子知道。儿子这就回去给朕的大舅子准备年礼?”
太后以为他又耍嘴,笑了笑,转移话题。
刘彻看出来了,心里不服气,他有那么无耻吗。
冰天雪地无法行车,除夕前是来不及了。刘彻算一下日子,过了十五,刘彻令人出发。正月底,卫长君收到两车黄金和铜钱。
韩嫣望着长安方向眉头紧皱:“陛下又想做什么?”
卫长君令送钱的小吏直接送他家去,“两千两黄金,四箱铜钱,还不足矣买我和你的命。管他呢。我正想买几头牛,等天转暖,再犁几百亩地种棉花。”
卫长君攒到百岁的天数用不完,也不给他增寿,他打算用多余的天数换棉花种子。嘟嘟也是这个意思,地不能白种。
韩嫣担心那么多棉花无人摘。算上从关东来的贫民,此地也只有六百多名女子。其中一百人还有了身孕。棉花盛开的时候得在家照顾孩子。
“今年又有关东贫民迁来?”
卫长君:“年前给陛下回信的时候说过,这边的地还可以再养百户贫民。”
“不止吧?”韩嫣很少下地也知道还有许多荒地。
卫长君朝北边女宿舍看一下:“你忘了还有四百名女子?在家中过不下去,这边吃穿不愁,匈奴又不敢来,肯定不想再回去。关东贫民带来的女儿也是要在这边安家的。城中总要给她们这些人留些地方日后建房屋。”
韩嫣忘了:“算上她们,再来百户,那朔方城是有千户人口的小城了?”
“在边关,千户不算小。”卫长君提醒他,“日后城墙修好,戍边的兵卒做什么?肯定也得种地。总不能青菜也指望朝廷送来。所以你回头也得给他们留几十亩地。”
韩嫣点头:“我得记下。”话音落下,一股北风吹来,像是夹着盐湖上空的咸,“陛下何时派人挖盐?”
“陛下忘了我们也不可能把盐湖忘了。”卫长君说到此,叫韩嫣和他一起去粮库,查一查粮食能吃到几时。
去年来服兵役的平民再过一个月便会回去。朝廷送的粮食足够他们吃到走。卫长君只需算自己人就行了。
去年瓜果蔬菜吃得多,冬日里只顾吃鲜红薯和土豆,红薯干倒是没少。少了两成玉米,多是磨成面粉了。
韩嫣:“足够我们这些人吃到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