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大朝会上,秦放鹤一番“百姓不易”的话难免触犯到某些世家贵族的利益,几位皇子也担心万一拉拢了他,又吓跑其他盟友,不由踟蹰起来,无形中给了秦放鹤几天清净。
天元帝开始频繁召见进京述职的地方官,与他们详谈,深入了解实况。而了解得越多,天元帝也越加感慨,还真是让那个小子说着了。
各级各部,情况各不相同,甚至哪怕毗邻的两个村子,一个地势高些,一个地势低些,向阳、背阴,就不能一概而论。
一刀切的策略是行不通的,需得对症下药。
那小子当时说过一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哦,精准扶贫。
除此之外,选拔一批有魄力的地方官也迫在眉睫,不能总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混日子,得敢想敢干,不然朝廷养他们做什么呢?照葫芦画瓢,谁不会?
在这件事上,远东知州周幼青做得就很不错,颇有成绩。
唉,得力的人还是少。
半夜天元帝睡不着,就跟皇后念叨,“朕有心去做,尚且如此艰难,那许多地方官出身大族,不识五谷、不辩禽畜、不沾春水,一味高雅起来,如何敢指望?”
所以必须得有一批底下起来的寒门子,能力品性暂且不提,起码上来就懂这些。
懂,就有可能干成。
皇后也小五十岁的人了,还被拉着熬夜,也是好气又佩服,“陛下说的是,不过底下的人读书艰难,上来的人就少,说不得要略等一等。”
天元帝叹了口气,“只不知我等得了多久……”
待过了知天命之年,他还能有多少光景?
想做的事太多,剩下的日子太短,几个皇子呢……难当大任,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快别说这话!”皇后一声儿打断他的多愁善感,“前几日还不知是谁到处炫耀,能拉得开重弓,一箭射中鸽子眼的……”
哼,才有嫔妃怀孕,你却做什么娇娇儿,偏不惯着。
说完,径直翻过身去睡了。
天元帝:“……”
“你瞧你,身为中宫的宽和气度温柔小意呢?”天元帝啼笑皆非道。
谁知这话偏就戳了马蜂窝,不提还好,一提,皇后就冷不丁丢过来一句,“若论温柔小意,哪里比得上陛下的王贵妃?”
天元帝:“……如今哪里还有什么王贵妃!”
早几年就贬了,怎么还想着这茬?
皇后不理他,片刻后,还真就睡过去了。
天元帝无奈,摇摇头,也拽拽被子睡着了。
虽被刺了两句,但心里还挺受用,倒叫他想起来年轻的时候,那会儿的皇后可比现在活泼多了……
差不多前后脚的功夫,秦放鹤正睡着,就隐约觉得身边人动弹,瞬间睁眼,“可是哪里难受?”
阿芙不曾想他这般警觉,倒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否认,“无事。”
“哪里抽筋了么?”秦放鹤听说,孕期女子极易缺钙抽筋,忙命人掌灯。
阿芙忙不迭制止了,“确实没有,哪里就这样大惊小怪的……”
秦放鹤晓得她惯爱报喜不报忧,不信,“你素来安睡,如今却半夜醒来,必然哪里不妥。夫妻一体,有什么事不好同我说呢?”
听这个语气,是不问出来不罢休了,阿芙犹豫了下,抓着被角,很小声地说:“就是,就是有些肚饿……”
毫无征兆地,饿醒了!
这却叫人怎么好意思说呢?
就这?!
秦放鹤一怔,松了口气,语带笑意,“如今你一人吃两人补,自然饿得快些,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想吃什么,马上叫厨房里做了来就是,即便家里没有的,左不过往外走一遭。”
阿芙听罢,胸腔内立刻被酸软的欢喜充斥了,口腔中更是不受控制地分泌起唾液来。
她的声音像极了蚊子哼哼,“……想你那日做的酸酸辣辣的汤粉了。”
想吃,现在就想吃,想狠狠吃一大碗!
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有些刁钻了,哪儿有大半夜催着自家相公下厨房的呢?传出去成何体统!
可,可就是忍不住想,想极了!
秦放鹤低低地笑起来,当即叫人点灯,披衣下炕,故意说些俏皮话宽慰,“原来是那个,我还当是龙肉呢,这有何难?”
上辈子他同事的老婆怀孕,还有半夜想吃高铁盒饭的呢!
自从阿芙有孕后,口味就有些变了,不过她素来内敛,轻易不肯主动开口,所以一旦有空,秦放鹤就会琢磨点开胃小菜与她尝鲜。
那日见厨房里有一筐绿豆粉皮子,秦放鹤嘴里正有些寡淡,就用肉末炒酱做了个锅底,加上绿豆粉煮熟了,再点上香醋、胡椒等调味,小两口关起门来干了一大盆。
“呸,什么话也敢胡说!”阿芙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世人都说,真龙天子,陛下是真龙化身,你好端端的在这里说什么吃龙肉……
灯亮了,见阿芙脸上红扑扑,眼里亮闪闪,又是害臊又是期待的看着,秦放鹤失笑,“正好我也有些饿了,说不得加一顿。除了这个,可还有旁的?”
阿芙当即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