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屏风里聊着有的没的,外面的一张八仙桌上,几个人正在聊着戏曲的声腔流派。 “眼下说什么梆子不是正经玩意,可那弋阳腔,俗称就叫扬州梆子。昔年昆曲盛行时,此调仅唱杂剧而已。其调平易学,首尾一律,无南北合套之别,无转折漫衍之繁,一笛横吹,习一二口便上口,虽其调亦有多种,如《打樱桃》之类,就是正宗。此外《探亲相骂》、《寡妇上坟》,亦其调之变,大抵以笛和者皆是。与弦和之四平调徽及梆子皆不类。” 说话的这人个头不高,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脑袋长成两头尖的枣核样,一脸的细白麻子,鹰钩鼻子疙瘩眉,剃着光光的下巴,稀落的头发总到一处也只筷子粗细一根辫子。 就这副尊容,走到大街上要是不认识的,任谁也猜不到这人就是曾享誉京师,被称为“野狐教主”的“花部”泰斗,魏长生魏三魏长生。 在座一人合掌赞道:“婉卿这话有见地。昔年魏淡庵有言,由来河朔饮粗豪,邗上新歌节节高;舞罢乱敲梆子响,秦声惊落广陵潮。这不说的就是西秦吹腔么!” 魏长生拱手道:“我这番见地,都是雨村先生指点的。他曾说吹腔与秦腔相等,亦无节奏,但不用梆而和以笛子为异耳,此调蜀中甚行。实在愧不敢当!” 在座另一人道:“雨村先生一别数年,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魏长生笑道:“刚好前些日子来信,先生说他现在住在万卷楼里,每日览平泉之胜,望烟霞绘辋川之图。不胜快哉。” “婉卿,听说你打算南下扬州?” “原本是想回四川看望雨村先生的,可巧扬州江老爷派人来请。我也想过了,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京师我是呆不下去了!” “唉,你魏婉卿这一走,京城梨园太无趣了!” 自去年开始,西秦腔(此秦腔不是后世的秦腔,糅杂川剧的弹戏元素)在京城各大戏园子被禁演了。步军统领衙门发了告示,明令京城内只能唱昆、弋两腔,不想改的,那您就改行吧!如果还要继续唱,那就押送递解回籍。 这里面的原因很简单,梨园行的水太深了!正确的说法是,双庆部太火了,尤其是魏长生入班挑大梁之后。曾有好事者言,看戏不看“双庆部”,昆、弋再多也枉然。 双庆部为什么火遍京城?还不是因为魏长生的《滚楼》。 谁知这话传出后,把其他“六大部”(王府、萃庆、大成、裕庆、余庆、保和)可彻底得罪个遍。六大部都是唱昆、弋腔的,曲调清雅,而且不乏皇亲权贵的支持。于是这些嫉恨的人借机吹风,说《滚楼》中所述多为男女情事,表演中“粉戏”过多,实在有伤风化。 虽说是同行相忌,可魏长生的戏里的确有不少“粉戏”成分,于是他只得黯然离开双庆部。这年月戏子唱的再好,名声再大,可离开戏台他就什么都不是。所以魏长生有时也会去京昆弋班改唱歌颂忠烈的教化戏。 此时茶馆中的客人越来越少,魏长生一席人正在扼腕叹息,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哼唱,那曲调竟是从来都没听过,而唱词的内容也自有一番悲怆之情。 虽然哼唱的两人声音不高,腔调也唱的七扭八歪,可魏长生是什么人,他刚听了两句就愣住了。在他面前,似乎有一扇从未涉足的大门正在向他隐隐招手......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一不是响马并贼寇,二不是歹人把城偷......舍不得太爷的恩情厚,舍不得衙役们众班头。实难舍街坊四邻与我的好朋友,舍不得老娘白了头。娘生儿,连心肉,儿行千里母担忧。儿想娘来难叩首,娘想儿来泪双流......” 直到哼唱渐渐低落,魏长生这才起身走了过去,朗声道:“在下双庆部魏长生,里面坐着的可是恩老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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