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铁嘴铜牙的洪亮吉,汪中根本辩不过。于是气急败坏之下,动口不赢改动手,一把就将洪亮吉给推下了船,幸亏船夫水性好把他救了上来。洪亮吉也四十出头的人了,给呛得直吐白沫,醒后大骂汪中没涵养。 洪亮吉说干就干。他不假下人之手,亲自磨墨,挥洒千言,引经据典,把汪中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一解胸中积郁之气。然而等他写完又亲自读了两遍,感觉满意了,这才想起,那送信的人压根儿就没留下地址。 啊噢! 洪亮吉摇头苦笑,随即将信纸撕了个粉碎,扔进火盆里烧成灰烬,心想我还是亲自过去骂他一顿好了。 就在这个中秋节的前后几天,从扬州到常州,先后有十几位屡试不第或是无心科举的读书人,都接到了由人转交的汪中的亲笔书信。 这些人有的是汪中的旧友,有的是一直仰慕其大名却未曾得见的年轻士子。他们在看过信后,有的是一把火焚之,只当从未收到;而有的则是悄悄收拾行囊,准备在八月下旬动身北上。 之所以汪中会在沉寂了两年之后突然来这么一下,主要就是受了刺激,准确的说是受了林子平的刺激。 乾隆五十四年七月下旬,也就是1789年的7月,由幕府的“北海奉行”牵头,来自岛国的大批兰学者先后乘坐北海商号的辩才船抵达了北海镇。 这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已经66岁的杉田玄白,其他还包括了麻田刚立、宇田川玄随、高桥义时、山片蟠桃、司马江汉、本木良永、朽木龙桥、桂川甫周、后藤犁春、桥本吉宗、志筑忠雄等学者及他们的学生和家人,林林总总得有一百五十多人;其中的著名兰医内科学者宇田川玄随就是佐藤信渊当年的兰学老师。 幕府的态度是眼不见心不烦,既然北海镇要,那干脆一块打包送走,免得这些人没事就聚在大阪或是江户搞三捻四,弄的江户和大阪奉行一天到晚提心吊胆。 这么多岛国的自然科学爱好者集体造访,让北海镇的上层管理者们几乎是全员出动,赶赴鲸鱼港表示热烈欢迎。 谷鏡不过汪中对此则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还谢绝了跟赵新一起去鲸鱼湾的邀请。 开玩笑!江南文萃之地,要什么人才没有?林子平从倭国搞一群学西洋人玩意的家伙来,赵王居然待若上宾,什么意思嘛?! 论学识,历史上汪中那是检校过《四库全书》的人,博览经史百家,无书不读,无数读书人为之景仰。在十八世纪中国汉学的传承脉络上那绝对是拔尖的人物,他能看得起岛国? 论文采,汪中的骈文在清代骈文中被誉为格调最高,所谓“惊心动魄,一字千金”。去年赵新在黑龙江城写的那篇祭文,后来被汪中看到这叫一顿损,大骂这写的是什么“狗屁文章”,将其贬的一钱不值。得亏是赵新没听见,否则非得羞的钻到桌子底下,再挖一坑把自己脑袋埋进去。 实际上汪中这还是顾忌赵新的面子,没敢当面损。话说以前他当诸生时,连督学都不放在眼里。有一回,一位孟姓的督学主持考试,期间踱步到汪中的考桌旁。汪中为逞其才,三下五除二就答完了卷子,然后就准备交卷,使劲一拍桌子,大喝道:“今日当吓死小孟矣!”他喊人家主考官“小孟”,话说自有科举以来,就是再有才学的人,谁能有他如此壮举? 事实上汪中也知道自己性格上的毛病,他的办公室里就挂着一副手书“峭厉峻急,不集其福。”意在告诫自己要戒褊去急,泛爱宽容,张弛有度,才能存其心,养育其正性,达到仁人的境界。做学问要和顺以从众流,才能学业精进。如此,方能胸怀广大,无灾无祸。 话说回来,汪中不去参加欢迎仪式,可小学校的一帮老师都去了,连王贞仪听说后也跟着老尤去了。等一群老师回来后就开始闲聊,说真没想到岛国现在竟然有这么多醉心于自然科学的人,而且水平还出乎意料的好,居然知道开普勒第三定律如何布拉布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汪中越听越恼火,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道:“什么兰学!我泱泱华夏,汉、唐以后所服膺者,昆山顾宁人氏、德清胡朏(音同匪)明氏、宣城梅定九氏、太原阁百诗氏、元和惠定宇氏、休宁戴东原氏。所谓古学之兴也,顾氏始开其端;河、洛矫巫,至胡氏而绌(音同处);中西推步,至梅氏而精;力攻古文者,阁氏也;专治汉《易》者,惠氏也。凡此千余年不传之绝学,及戴氏出而集其成焉。” 在座的老师们听了这话都是相顾愕然,原本你一言我一语的喧腾热闹一下就冷下场来。大家早就知道汪中这人愤世嫉俗,时常有惊人之语,又怕泄露自己的底细,所以平时当他面说话都十分小心。再者对方这一大套话下来,听的众人云山雾罩,过了好几分钟都没琢磨过味儿来。 不过在场的王贞仪却是听明白了,她连忙拉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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