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们都看到, 我男人不中用,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两口子看鱼塘一天就给我们四毛钱。这就是有些人看我家男人不成故意欺负我们家。我的日子过不下去,我肚子里的孩子要被活活饿死了。”艳儿一屁股坐在双眼放空的方庆边上, 双手抱拳不断地向四周人摆动, 希望乡亲们能够给她一些资助。
“怎么没见方家的人出来啊?这可真够丢人的。要说方家的俩兄弟方雷和方庆谁不让上三分。人算不如天算, 谁知道有这么一天被自己家女人抬到大庭广众之下讨钱。”
“艳儿爹娘也不管她了么?我家闺女要是这样腿都得给她打断。真是丢人啊, 搞破鞋大了肚子逼走秦二华。一个方庆、一个艳儿俩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天这样也是活该。”
“要我说就是活该, 早前你们忘记他怎么打秦二华的。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老天有眼。平时作恶多端, 现在装出要死不活样儿,我是一分钱不会掏的。”
“打媳妇算什么本事,原配被打跑了活该他被小老婆收拾。我瞧着要不是他瘫痪了, 以后小老婆也得挨他的揍。反正我们女人家是不会可怜他, 不会给他一毛钱的。”
“我听说方庆被方家人抛弃了,从医院回来直接被送到土屋,连自己家的家门都没进去。我前几天从他家门口路过,原来被秦二华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屋子被人糟尽的没个样儿,桌子椅子窗户也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全砸了。他想回去住也没办法咯。”
“这些天我也没见到方家人到土屋看望方庆, 经常看到艳儿往方雷家去,不是要米就是要油,前面一两次人家给了, 后面再要人家也不给了。”
王灵芝也跟着‘啧啧’两声, 与苏桃小声说:“那天晚上王干事到咱们家借钱的事我还记得呢, 秦二华那时候那般求方庆要给闺女讨手术费,方庆一分钱不给不说,还跟艳儿鬼混在一起。说出来真是脏我的嘴巴。自己的闺女都不管,哎, 那姑娘长得又瘦又小,我见过两次,真是命苦啊。”
苏桃一点不可怜艳儿和方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只不过是善恶到头终有报罢了。
村子里没什么事的人全都围在晾晒场,方庆两眼瞪着暗下来的天,充耳不闻村民对他的议论。
这些天他已经认识到自己成为废人了,他刚从医院回来那两天对重新走路还抱有期望,结果一天天下来,他终于明白那点希望不过是医生给的让他抱有生活下去的火苗。
吴辉这个狗娘养的知道他不能看鱼塘,假惺惺地让艳儿帮着干,一天就给他们四毛钱。从前还能给他送送饭的方家人将他放在土屋后置之不理,他终日只能面对艳儿,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开始几天艳儿对他还不错,后来村子里的风言风语都说她是个克夫命,刚结婚就把好好的男人克瘫痪了,她就不乐意听了。对他算不上非打即骂,也算给不了什么好脸色。特别是收拾脏东西的时候,脸比死了亲娘还恐怖。
方庆只能自我洗脑,想着万一有奇迹他重新站起来了呢?医生也说过有一线希望不要轻易放弃。也许只是安慰,不让他轻生。但他还是一遍遍告诉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他有朝一日重新站起来,一定会把对不起他的人全都活剥了皮。
王蕾从小路上过来,抱着一个捐款箱,堂而皇之地放在方庆头上,就像个提前给他预备的墓碑。方庆想跟王蕾搭话,王蕾装作没听见。
周围窸窸窣窣的,半天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捐款。
王蕾站在他们面前简单地劝说几句,也就站在一边不说话,大有种熟视无睹的架势。
村子里的人还是信村部的,哪怕是村部的干事说上两句话也比艳儿在边上哭嚎管用。可王蕾就是看不明白艳儿乞求的眼色,翻了个白眼又往远处站了站。
要不是村里广播放了一遍捐款倡议,苏桃他们都得以为这是村民的自发行为,完全没人管理维护。
许久过去,艳儿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她捂着脸,干巴巴地呜咽着。突然人群里站出一个人——陈秀芬。
陈秀芬看了半天热闹,心中非常不满。吴辉收留他们在土屋里过日子他们还不感恩戴德,居然敢嫌弃一天四毛钱少。真是蹬鼻子上脸,占便宜没够。她好心地给艳儿送过两次饭,都让艳儿当着她的面倒了。也不过就是放了两天的饭菜,不至于这么看不上。
她观望半天发现没人捐款,心里舒坦不少。这种以道德绑架的行为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啊。要是真让艳儿占了大便宜,她回去也得琢磨琢磨整出点事来让村部组织人给她捐款。
“大娘身上没太多钱,这是刚到大商店买东西剩下的,别嫌弃。”陈秀芬把一分钱钢镚儿放到捡来的破碗里,端到艳儿面前。她是存心膈应艳儿,拐着弯骂她是乞丐。
艳儿伸手就把碗撇出去,臭骂道:“你真把我当成讨饭的叫花子?你自己吃馊菜怎么把你的心也吃馊了!哪凉快上哪儿去,别在这里找不痛快。”
陈秀芬也不乐意了,跟站在远处的王蕾说:“王干事,不是捐款吗?我又不欠她什么,白给她钱还嫌弃,我看大家伙也不必给她捐款,省的她在背后骂你们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