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自绝以后,礼部尚书的缺儿便出来了。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左都御史戴珊连上三封奏疏请辞,他本就身体不好,再加上先前刘大夏的事使他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是有些去意已决了。 戴珊这个人,确实也是弘治十八年去世的。因为他是重臣,所以皇帝、太子都曾经让太医院给他瞧过。毕竟已经六十八了,身体的确是有些病症,而且和已故首揆徐溥比较像,就是眼睛不好,几乎已经目不能视。 朱厚照不是医学专业,不过他看着是有些像白内障。 这样的话,六部九卿,其缺有二。 此外,浙江那边一刀又一刀的,其实也会有很多官位空缺。旁得不提,布政使、按察使,这可也都是省级干部。 此外,在东宫介入朝政之后,知府这个职位和之前不同了。此次浙江的湖州、嘉兴、绍兴、宁波、杭州、台州共六府知府全都被抓了起来。这也是缺,而且是知府。 要知道曾经的詹事府左中允杨廷和任青州知府后,现在已经接任王华成为山东布政使了,下一步就是要进京。 所以朝局其实到了要半换血的时候。 更有甚者,好些人看出来,东宫与刘大夏已有嫌隙,如果不是因为弘治皇帝一直偏爱刘大夏,他早就该致仕了。 所以朱厚照近来其实也在琢磨朝局的安排,并且时时召王鏊入宫相商。王鏊不想成为像刘大夏那样皇帝的专宠之臣,所以一般都会奏请带上其他人。 譬如说户部尚书韩文、工部尚书曾鉴,刑部尚书这个时候也不是谢迁兼了,而是一个叫闵圭的老臣,他是弘治十三年就接任刑部尚书的。 闵珪与李东阳是同科进士,当过两广总督、江西巡抚和左都御史这种要职,任两广总督的时候他抓过土匪,破过山寨,但真的等他当刑部尚书其实是执法是较为平恕的。 而且性格执拗,有时候弘治都有些怕他,还私下里对人说过:朕知闵圭老成,人才难得,唯兹事过拗。 其实太子是有些严厉的,按道理他不该和太子相处得来。但是弘治十二年东宫明旨:锦衣卫不得允许,禁止私用酷刑。现在朝中的人都知道,当时听闻这道旨意的时候,闵圭嚎啕大哭,随后自己到宫门前行臣子跪拜之礼。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残忍,所以他才慈悲,因而他一直对东宫这道旨意推崇备至。其实这一点也不夸张,当时的人对诏狱实在是害怕、厌恶那是言语都难以描述的。 除开这两位尚书,像户部侍郎顾左、从太仆寺卿升任兵部侍郎的梁储也都经常在东宫出现。 从弘治十年到弘治十七年,朱厚照身边其实也聚集了不少大臣,这些是老一辈。 年轻一辈还有外放任职的费宏、在詹事府任右谕德的靳贵等等。 当然,最为朱厚照期待的,是因王鏊讲学围聚在一起的大量五品、六品的官员。虽说免不了有人投机所以混入其中。但他混混小官还行,混到大官还混就不容易了,即便真的混成了,那也是人才。 这种格局下,东宫在朝堂中的政治力量其实一点不弱,甚至很强,因为内阁基本也是支持他的。 说到底,朱厚照处理政事并不违背儒家太多,只不过有时候严厉了一些,但赈济灾民、治理河道、轻徭薄赋、整顿马政,哪一个也不是昏君所为。 只不过因为严厉,所以在这几年不断的处置了一些官员,他们不得志、朱厚照又不完全契合儒家观念里的圣君形象,因而不满的情绪也是有的。 但说一句东宫就是大半个朝堂,倒也不为过。而现在这个礼部尚书之职就看太子愿不愿意拿下来了。 王鏊其实也给出了建议:分别是南京兵部尚书林瀚、南京国子监祭酒章懋。林瀚当过礼部右侍郎,比较合适。章懋呢,他是真清官。 现在朱厚照聪明了,他让毛语文建立一个专门的文官档桉司,就是摸摸那些上疏的人背后有没有什么利益纠缠。好在大明的文官也不都是表面仁义道德的,这个章懋就真的清贫,档桉记载叫:俸禄仅赡朝夕,未曾置买田产,衣食无资。 据说他的家人在青黄不接的季节要吃麦屑充饥,如果宴请客人,就要尽量捡清明或者冬至,因为这种节日会有祭祀所剩的贡品。 王鏊知道,太子不是真的执着于打击大臣,他是讨厌那种伪君子。如果你真是君子,那是没事的。在明朝这种吏治环境下,能贪而不贪,这可不容易。 所以章懋虽说只是国子监祭酒(最高学府校长,也有点今日教育部长的职能),但王鏊还是推荐了。 今日这些人聚于东宫,其实是有点廷推的意思。朱厚照也不会不给他们机会说话,所以王鏊说完,他便问道:“各位先生,你们觉得呢?” “微臣以为南京兵部尚书林瀚可任礼部尚书。”韩文先是说话。 毕竟林瀚的履历大家是知道的。 “臣附议。”梁储和顾左都没意见。 朱厚照站了起来,“浙江那边来了消息。光禄寺卿钱士与浙江的犯官有染,他们一个在地方、一个在京师,倒是打得好配合。都是识字读书的人,本宫有时候都不理解,他们写那样自己都不信的奏疏,怎么敢送到君前?” “前些日子,本宫翻《宪宗实录》,其中提到,成化二年,宪宗皇帝欲于元宵节时大张灯彩烟火,与民同乐,共享盛世。章懋听说后,急忙上疏劝谏,言四川、江西、湖广都遇到旱灾,赤地千里,百姓嗷嗷,张口待哺,皇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天下太平?像是这样的奏疏许多人也上过,可一转身自己却是贪官污吏。这就是钱士、徐若钦等人与章懋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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