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楚历一一八年四月十二日这晚开始,宣王顾九卿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这个向来低调行事,总是保持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皇子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以与其气质作风完全不同的方式,迅速平息了一场后妃掀起的叛乱。
吕芙颓然跌坐在地,脸色灰败,发丝凌乱,还哪里有一丝一毫风华绝代宠妃的模样,任由金甲禁军拖着她的身体离开,在与皇后甄氏擦身而过的瞬间,她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皇后。
“成王败寇!本宫输了就认!可是你!你……”随着身体剧烈挣扎,吕芙大声嘶喊着。
禁军久在宫中当值,自然知道如何对付这等口不择言的犯人,利落地掐住她的面颊,把一块随身携带的粗布囫囵个塞进去。
江幼柳眉半挑。
啧。
这布比曾经塞在她嘴里那盖头,似乎还大了一些,想来该是很不好受的。
不过她没什么圣母心,更懒得去心疼这位娇艳美人。
皇后略一抬手,示意禁军放开她,“想来日后你与本宫再难相见,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
“咳,咳咳!”那粗布才被抽走,吕芙先是剧烈地咳嗽几声,才满眼怨毒的盯着皇后,道:“今朝落败,并非本宫技不如人,不过是你甄文漪的肚子争气,一个两个的儿子都是好样的!”
“可是!”
她忽然一笑,唇角勾起一个极狐媚的弧,道:“论做女人的手段,你却是本宫的手下败将!本宫宠绝后宫,是第一宠妃!是皇上唯一倾心相爱的女人!是本宫!”
“而你!永远是本宫手下的败将!永远!哈哈哈哈哈!”
说完,吕芙仰天大笑,或许是笑得太过用力,呛了嗓子,更加剧烈地咳起来,一张粉面红若滴血。
面对这番挑衅之词,皇后神色间一派淡然,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吕芙的咳嗽声渐息,她才缓缓开口道:“若是这么想能让你好过一些,本宫并不介意。”
说完,还向着周义武道:“吕氏曾经诞育皇子,身份上比其他犯人贵重些,万不可对其太过无理。”
周义武恭声应了,道:“皇后娘娘宽宏体恤,乃东楚万民之福。”
江幼唇角微扯,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后甄氏果然是个不简单的。
所谓杀人诛心,两人斗了这许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斤两。
她这番行事,会让吕芙更难受。
这种施舍给手下败将、丧家之犬的怜悯,生性高傲的贵妃娘娘怎能受得了?
该是觉备受侮辱吧。
果然,吕芙涨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皇后,才张口喊了句:“贱人”,就倏然止住,余下的话尽数被那粗布堵在喉咙里。
皇后面上仍然保持着一片和煦,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吕芙,自从你开始计较帝王之爱多寡,便注定落得这般下场。”
“你和本宫之间的仇恨,从来与陛下无关。”皇后一改温和语气,森然道:“五年前,你们吕家便欠了本宫一条命!嘉辰的命!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恰恰相反,本宫要让你天长地久地活着,受尽折磨地活着,像条狗一样的活着!”
“哦对了,还有耀儿,你也尽可放心,本宫也定然会保他一条性命,不过要活得像人还是像狗,却不好说了。”
闻言,吕芙整个人好似疯了一般,不断发出呜呜之声,更是用尽了全力挣扎,望向皇后的目光好像淬了毒的利刃,隐含噬骨剥皮的恨意。
可她终究比不过强壮有力的禁军,双臂被牢牢地固定着,不能移动分毫,只能呲目欲裂地望着皇后向着御书房走去……
无能为力。
当御书房的大门被打开时,发现玫嫔已经服毒自尽。
她阖着双目,靠坐在金柱边,发黑的鲜血已经干涸,唇角却是微微扬着的。
而距离她不远处,昊元帝亦脸色青紫的仰面倒在地上,手指被尖利的物体刺伤,流出的血亦是发黑,显是发现自己中毒后,尝试放血散毒,无奈毒性太强,还是人事不醒。
“陛下!”
一阵略带踉跄的脚步声突然自众人身后响起,之前被镇远侯士兵绑走的德宝神色狼狈地冲上来,泪流满面哭喊道:“陛下!陛下!您醒醒啊,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江幼余光瞟了这书房中人神色,唇角微哂。
顾九卿和皇后甄氏面上均是一片淡然,竟不如这老太监紧张,想来五年前顾嘉辰的事,真真是伤透了两人的心。
可如今这局面,皇帝要是真的不明不白的死了,倒还真是麻烦。
这个道理江幼知道,顾九卿自然也知道。
眼瞧着他蹙了两条好看的眉毛向自己望过来,江幼轻叹一口气,道:“想来父皇中毒良久,若是再不赶紧医治,怕是不好,我来试试吧。”
众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数道不信任的目光齐齐射向那道走向昊元帝的纤细身影。
皇后才要开口,却被顾九卿以眼神止住,“母后,若是全天下只一人能救得了父皇,定是阿幼,若是她没有本事,又怎能将母后从吕军铁那反贼手中救出?”
想到刚刚坤宁宫中的惊魂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