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听顾观月一条一条说着,心里已经在盘算。 听她说完,他便摇着头,语重心长地说:“你既有主意,这头一件再嫁的事,就由你自己做主。立女户一事,却该用你娘的名义才好,你青春年少,早晚要嫁人,女户却只能招赘。至于说回村去住,切莫这样想,你若嫌不便,后院隔开,给你们东面墙上另开个门,你们单门独户,如何?” 屋里灯光摇曳,顾观月看着李修苍老的脸,心里很领他的情,他与曹老安人都是慈爱的老人,她才贪恋了这家里的温度。 所以,才要留着情分,她回李修:“爹爹知道的,立了女户,收租、交赋诸般事宜,都要户主出头,家母不擅这些,还是立我为好。至于住所,我知道爹爹一片慈心,怕我们回去无从照顾,那便托付给二伯就好,还请爹爹允了我。”说完又磕了一个头。 这里说的二伯,是牌坊村李修的堂兄李二伯,他们堂姐李素心的亲爹,最是古道热肠,是村里人敬重的乡老。 李修见她这样说,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只当她已与她娘商量过,只得应了:“唉,你们既然打定了主意,那也只好如此。改立女户之事,三郎随手就办了,这七年的赋税也看一下,是否能按女户追讨一些回来。你们不必着急搬走,等我回去,把顾家宅子修一修,立户的手续也办下来了,八月里你们再回去,可使得?” 顾观月如释重负,点头谢道:“如此,就烦爹爹和阿兄费心了。” 诸事议定,众人心思各异,不提也罢。 天黑透的时候,院落里重归寂静。 顾观月与张娘子回来厅里坐下,掌起灯来,两人依旧坐在榻上。 顾观月在此世间只张娘子一个亲人,已经心里认了她是亲娘,歪在她娘身上,张娘子摩挲她的头发,缓缓说道:“真的长大了,往日我只当你小孩子家没有成算,原来你已想得这么全了。” 顾观月叹道:“娘看我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不过想随遇而安而已。只是终究两家人,捏不成一团,如今不过是顺水推舟。” 张娘子亦叹气:“你主意过大了些。依娘的意思,太公仁慈,他与安人诚心为你张罗,你就听他的话在这家里发嫁了,省多少事。等你嫁了人,娘或依附你过活,或一个人回老宅,都使得。” 顾观月笑着反驳她:“这世上没有真省事的路子。凡想省事,要么忍了李蔚之骚扰,要么受了二娘之闲言,换一家也无非如此。何其可笑!这个苦我可再不肯吃了!” 张娘子道:“刚则易折。娘只想你做个闺中娇女儿,有个良人可依靠,不用操这么多的心,安安耽耽过一生。” 顾观月低下头扭着裙上的带子,不想多说。 母女两个虽然都是想的离开,却一个要她另嫁人,一个想自立。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张娘子见她不说话,自己就服了软,叹道:“你呀,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唉,娘没有别的本事,惟有陪着你,不管你遇到什么,娘总在这里的。” 顾观月听她这样说才欢喜了,从她怀中爬起来,搬着她的脸亲了一口,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娘亲。” 张娘子一指头点在她额头上,说:“这会儿又像个女孩儿家了,人前倒比个男人还刚呢。” 顾观月得意道:“就是这样才好,咱家只有娘和我两个,我不刚强些娘靠谁去呢。娘莫发愁,回了村里,我也有办法养着娘,必能叫娘过上好日子。” 母女两个谈话到深夜,顾观月把香腮搁在张娘子颈窝里,沉沉睡去了。 过三四日,李蔚回来说,女户已经立好,销了顾准的户,立了户主顾观月,这七年来田税按照女户算,退回税金共计十八贯三百钱,李蔚都给换成了散碎银子,他打点同僚花了自己三五两私房,也并未多言。 李修已安排随从家人,把顾家老宅里东、西两院的荒草都拔光,又把屋子打扫、晾晒了,熏了艾草,门窗俱都检查一遍,该修补的修补齐全。回来翻历书,定了八月初九的日子搬家。 又几日,顾观月拜了李修、曹老安人做干爹、干娘,众人吃了叩头酒,全了两家情分。 八月初九,宜动土搬家。 早晨微凉的风突然就把人带进仲秋,蓝天像水洗过一样,阳光温柔,将树的光影斑驳地投在地上。 顾观月站在窗前海棠树下擦完牙齿抬头看,只觉得天高云阔,让人心旷神怡。 恰有一群南飞的大雁列着人字形从院子上空掠过,迅速消失不见了,她看了半晌,回头笑着对窗内张娘子道:“娘你快看,‘八月雁门开,雁儿脚下带霜来’,连大雁都南归了,可不正是搬家的好日子。” 张娘子本来对回去后的寡居生活充满忧虑,见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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