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澄回家,又送过两回信,约顾观月去跑马场,只不巧都没凑上。 进入十月,花满蹊仍有不少事需要操心。 花儿慢慢开得慢了,只有月季、三角梅、晚菊晚桂之类,山茶还攒着骨朵,梅花也要过些日子,不过近几个月陆续晒制了一些干花、枸杞子等,需要卖掉。 顾观月简单一想,找人配了木制盒子,烧了琉璃瓶,都打上顾氏花满蹊的标记,将干花一装,看上去就是一样精细别致的礼物,寄存在杂货店、茶店和客馆内售卖起来。这也不多,并不经卖,不过标记一打出去,着实赚了些关注,尤其客馆内往来的客商,往家中带伴手礼时都愿意随手带一花茶礼盒。 这一年一切刚起步,没有轰轰烈烈的成功,只有细水长流的积累。万事齐备,明年就可发力了。 孔胜看顾观月来花圃,也提醒她:“咱们这里,一则明年百花宴上需要做些准备,也好崭露头角,二则恐怕明年一旦起势,花行会那边会有动作,小娘子也当有所准备。” 顾观月在花满蹊北山下议事厅内,靠炭炉坐着,将两支百合香隔着熏笼扔进炉内,静待香烟儿腾起,便安慰孔胜:“师傅不急,兵来将挡而已,我已经有了些主意。倒是最近花开得愈少,师傅可想过做个暖房,咱们也错着时令养些花儿。” 孔胜做了些功课,正好对她说:“暖房的事近日就办。近日为着花少的缘故,连货郎都不爱串动了,只因他们到各处,都收不上花来。因此我与左近十几个小些的花农说定了,他们有季季红、秋水仙、冬青果等,都可运到咱们这里,咱们帮着集在一起,货郎也愿意来。” 顾观月笑道:“师傅这法子好,与人联合,大家都获益。”两人又细细商量了建暖房的事,再看一遍九月嫁接的一批野菊花,顾观月还算了一回账,才起身回家。 除时鸣外,她身边又新跟了一个会做账的侍女,名叫静春的,主仆三人出了花满蹊篱门,时鸣驾车,往牌坊村驶去。 却说张娘子,这日正在家中闲坐,忽然听到有人拍门,何嫂子开门看,赫然是个头扎黄巾的媒人,二人忙让媒人屋里坐了,烹茶端果,又问来意。 来的是宝应县里有些薄名的李官媒,头扎黄巾,身穿紫棠色交襟半长绸衫,鬓边一朵石榴花,系着一条酱色合欢裙,生的富态可亲。 她是县衙正式挂号的,多替县里有头脸的两家结亲时做个中间人,也替县衙办些小事,养着一家老小都在宝应县南门内安了家。 这趟差使,李官媒实在并不想接,奈何请托她的人与她是常年的交情,只得勉强走这一趟。听得张娘子柔声细语问她来意,把想了几天的说辞讲出口:“娶妻之如何,匪媒不得。我是咱县里李官媒,来告诉娘子一件好事,与娘子家小娘子说一门亲事,赚娘子一注谢媒钱。” 于是将男方条件一一讲来,说的是扬州城里一个专门制墨的朱姓富户,专给文房铺子供墨,周围几个县里,凡卖文房的十有八九都卖他家的墨,几代下来积了厚厚的财富,如今长房唯一的男丁要说亲,嫁过去就是宗妇,承家继业,说不尽的富贵。这朱大郎又只有两个嫡亲的妹妹,再没有人与他分家产。 张娘子好生诧异,小门小户说亲,都是亲戚朋友当中人,图的是知根知底,并不请官媒。这制墨的朱家,她不曾打过交道,无尽财富,又远在扬州城,怎地今日来说亲。 便问到:“这朱家却没听过。李官媒实话与我说,他家大郎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李媒婆只得实话实说:“倒有两样不好处,也算不上大毛病。朱大郎前头娘子给他留了一个小闺女,如今才得八岁。再者呢,他有一样毛病儿,胎里带来的,耳朵有些背晦。依我说呢,这都不耽误实惠,依旧是门好亲。” 张娘子就沉了脸,忍气同她说:“您老人家这亲说的,却不大妥当,小女今年不到双十,虽说如今归家,却不是她的错处,她识文断字善经营,颇有才名,怎能再嫁个不全乎的人。” 李媒婆听她话里抱怨,也不甚开怀,便回道:“娘子一片慈母心肠,只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娘子若无心嫁女,那还是管好了小娘子。”说完也不再坐,起身去了。 张娘子气结,勉强送了李媒婆,肃着脸回来问何嫂子:“几时了?元娘可该回来了?” 两个人坐等右等,何嫂子连着跑了几趟街上,最后索性张娘子也坐到院中来,傍黑天的时候看见她家马车进了门。 顾观月面上染着风霜色,晒得也有些黑了,张娘子见她这样子,心疼不及,不知该怎么问她,便坐着不出声。 顾观月见她默默坐着,何嫂子欲言又止,忙笑着上前:“今日咱园子正在打晚桂,收了几袋子,都晒在那里,明儿拿一些回来,娘给我做桂花藕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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