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雨水渐频，势大的竟有连续两三日暴雨不止。一日傍晚，大雨停歇后，清风拂过，倍觉爽凉。玉林馆东厢小厨房中，沈氏蒋氏等人点了两三个炉缸，一煨鸭汤、一煲绿豆粥，平氏等人后到，自带吃食，几人切瓜渍菜，说说笑笑，怡然自得！白露第一次到玉林馆来，画秋、思秋拉她进屋时，众人站着、坐着，已开了席，白露赶忙行礼问安，沈氏命人盛了碗汤给她，她接过尝了两口，忙称好，众人皆笑。蒋氏笑道：“你进来吧，站在门边上做什么。”白露这才走到那排椅子边，这小厨房进门几步便是六张带小方几的赤漆实木扶手椅，向里环抱；房中间搭了个长条竖截巨木作桌子，宽三四尺，长两丈有余，外侧左右分开的粗杈锯成桌腿，整刷了层油；桌上放着几只炉缸、几只大小形状不一的煲盅和若干瓶罐碗碟；里间还有些木柜、架子和笸箩簸箕，皆精巧别致，收拾得整整齐齐。四围门窗俱开，习习微风，凉快爽利！白露虽不知为何叫她来，但心想自己并无什么错处，遂渐渐放下心来。 沈氏忽近前问白露：“听大奶奶说，你去她那里要了两三次疮药和细纱布，为何？”白露答道：“回太太的话，三爷手上带伤，想是练习弓马刀剑时弄的，他只说没事，我们便求大奶奶给些药来，趁他睡熟时包扎好。几次新伤覆旧伤，用完了只好便再去求。”沈氏听罢不语，回至桌前坐下，蒋氏道：“我娘家铺子里有极好的药，你待会让管事去拿就成，只是荀儿近来总心事重重的，你们该问一问才是。”沈氏称是，遂命一嬷嬷去找詹英安排，又看向白露，问道：“你可知道他最近又遇着什么事了？”白露上前两步，答道：“回太太的话，三爷下差便回来，不怎么在外饮酒了，面上并没什么异常。”沈氏说好，想了想后又说道：“咱们眼前这张桌子，是我做姑娘时偶然得的，它本是咱们园凸壁山庄上的一株老梨树，不知怎的，突然倒了。人都说要拿它当柴烧，是我们去求了，家里才找人来把它弄下山来，后来截段、泡水、刷桐油，一直用到现在，大有益助！万物皆有灵性，不知珍惜，难有好的结果，你们当记住！”言罢，沈氏又加白露五百钱的月例，白露忙跪了下来，道：“蒙太太大恩，清了家中外债，我也有了容身之处，父母兄长走时无遗憾！我只愿用心伺候，以报万一，没有其它。”沈氏扶起她，只道：“我知道，你好好的，不要多想。”又说几日后忠顺王府世子大婚，让其几日后同去，以便行动，众人又谈及王府吉日新奇，岔开了话题。 白露再回到绿苑时，曹荀已冲了澡，穿了身短打拿着弓箭，到院门前露台上。白露说道：“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不要再练了。”曹荀只答无事，将剑壶搁在石栏旁，白露拿了壶儿便走，曹荀怒道：“放肆！”白露强忍着眼泪，又把壶儿放了回去，而后走回院里。 风起雨骤，那站在灰砖上的人捻着箭羽、松弦、握着弓的左手垂下，几十步外的靶上，又嵌入一支。而后，他转动腰身捡起一支箭，再搭弦、挺直身板、抬弓拉弦，须臾，松弦……白露走进雨中，对身后递伞的人摆了摆手，任雨水击打，她感到凉意从头顶到达脚底，周而复始，有细密的水汽被吸进了鼻腔，掩盖了其它的气息，她哑着声说道：“你快回屋吧！”曹荀似没听见一般，抬弓、拉弦，右手的血痕猩红，血水混进雨水，滴滴掉落，“嗦”的一声，箭又射了出去，然后转身拾箭。白露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了他的背上，哭着说：“你何苦呢！我的心都碎了！”曹荀愣了会儿，说道：“行啦！回去吧。”见她没反应，又道：“我说，我要回屋了！”白露这才松开双臂。 至屋中，白露拿了巾子来，抛开了男女之防，仔仔细细的为他擦拭。忽听他咳了一声，说道：“你衣服也湿了，快去洗洗吧！”白露之说无事，擦至下身方察觉出异样，已知怎么回事，看看他紧致小腹，又看看自己早已湿透的衣服，登时红了脸。她起身走向内室，觉不妥又停下，又回身往外走，旋即又听下，手足无措间只见那门镜里，曹荀正裸着上身看来，忽闻外面一嬷嬷喊：“白姑娘在吗？”白露这才得奔出来，原是沈氏遣人送了东西来，白露收了东西，再三称谢送出，然后快步去锦儿翠儿处，打发她们搬热水给曹荀，自己则胡乱擦了擦，随便找了干衣换上，而后好一气胡思乱想！不多久，她透过窗户见曹荀穿过院子，走了出去，忙起身去问，锦儿翠儿两人只说他去五爷六爷那儿去了，白露听完，回屋清洗，不必细说！ 却说曹荀趿着鞋，饿着肚子，沿蜿蜒石板小径到玉林馆，谈了几句便离开，又折向秋爽斋，沿路见家人各处点灯，便走走停停，瞧看查探！秋爽斋中，知秋几人正准备用饭，曹荀毫不客气，抢过两只鸭腿嚼起来，姊妹们损他也充耳不闻。彩云弄来一瓦罐白粥、一笼葫芦鸡丝蒸饺，曹荀亦风卷残云搬扫荡干净，彩云又端了一碗酸瓜鸡蛋水面，笑说：“没有好的了，只有这个，你吃吧！”曹荀再搛一筷，然后摸摸肚子，笑说吃饱了！知秋笑道：“我的天老爷，你是饿鬼投胎的吧！一顿饭吃了这么多。”书秋道：“你们院里不给饭么？吃我们的就算了，你还吃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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