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眼馋她哥珍藏的那几套漫画书有段时间了。 只是漫画书又多又重,周余去上大学的时候把它们通通留在了老房子里,眼下周小姝想要看,回来拿书的跑腿活路便理所应当地落到了卜茁身上。 卜茁并没有理由拒绝这趟回来。 周余最近谈了个女朋友,和卜茁讲得很直白,清清楚楚拉开他们之间的界限。 卜茁记得周余的原话: “你还是搬出去吧,这房子太小了,住两个人本来就不方便……再加上小姝来了……” 职工房确实小了,四十五平的套间,一间卧室,一间浴室,在客厅旁划了半边的地界总算有了个厨房。 卜茁点点头,表示很能理解,所幸国庆假期来临,她干脆就给自己放了假,回老房子住上两天。 一来是给自己一点时间找新的住处,二来便是从热恋的周余身边脱身,不再打扰他。 这是周余一早就与她说好的。 如果折杪知情的话,肯定又要忍不住骂她:“卜茁啊卜茁,当舔狗你是真的牛,怎么可以舔的这么毫无尊严。” 或许这些话说得都对。 可生活没有给她抬头做人的机会。 卜茁的矜傲也早已死在了十岁那年。 再也不会复苏。 - 虫鸣逼仄。 晚风渐渐有了力度。 老人合上画册,并没有刻意去想从前发生的故事。 那些场景亦无需依靠“想法”作为载体,只因回忆本身就刻在了她的身体上、灵魂中,发生过的事如同一台全息投影,让那些过往历历在目。 若普普年龄小,组织语言的能力远不及成熟的大人,她依偎在老人怀里,听了故事后,只是将那颗小小的脑袋慢慢低下去,轻轻地挨在老人麻灰色的夹袄上,来回蹭了蹭,软软糯糯地开口:“姥姥,你那时候一定过得很不开心吧。” 若普普说完后,将小脸抬起来,一双圆圆的、讨喜的杏眼就那样直直地看着老人,里面仿佛盛满了夏日的星河,明光闪烁。 老人垂下头,沉默地看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小女孩,随即回拢了自己的双臂,把若普普搂紧了一些,似乎这样可以让她短暂摆脱涌上心头的思绪。 “哪有什么不开心的,”老人的声音穿透了苍茫的岁月,听上去不咸不淡的,“姥姥从来没有不开心过。” 说罢便要将画册收回抽屉。 一张夹在最末尾的相片不小心滑落,掉落在桌子上,相片里是两个小孩,女孩拿着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男孩抱着蛋糕,他们依偎在一个面容温和的女人身旁,对着镜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如果翻过背面,就会发现相片的空白处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我的周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可是,那个周余太坏了!”小孩子还在控诉,甚至不满地瘪了瘪嘴,“普普不喜欢他!” 老人脸上是早已释怀的平静无波,若普普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绷住脾气,还状似正义地挥了挥小拳头。 老人被若普普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肩膀无声地耸动两下,而后用爬满了皱纹的手指去戳小姑娘幼嫩的脸。 一指轻轻摁下去,软滑的肌肤就会浮现出一圈圆圆的、柔软的凹陷,小孩的颊肉白白净净的,透着健康的粉,被老人这样一戳,倒是衬得更可爱了几分。 只是普普依旧有些忿忿。整个家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姥姥,因此哪怕是时隔多年,也让她生气地拧住了眉毛,看上去颇有些小大人似的不满。 她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坏人的极限,就像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姥姥的好。 在小孩子看来,人和人之间的交际并没有那么多强制性的命令,因为哪怕是和玩伴之间吵架打闹,最重的话也不过是一句“再也不要理你了”。 “周余为什么可以让姥姥搬走呢?”若普普不懂,忍不住问出了口。但话音刚落,她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话题的严肃性,生怕姥姥又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因此小脸骤然绷紧了,怀里揣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偷偷打量着老人的表情。 所幸,姥姥并没有因为她直白的提问而伤心。 狭小的室内,万物静置。 一幕幕凋零的各味声色都以微弱的声响涌来。 老人笑着开了口。 “因为,那是他的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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