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醒得极早,冬日天亮得晚,哥哥摸着黑便爬了起来。 翻箱倒柜,鼓捣了半天,终于从箱子底下找出了两套衣服,灰褐色的棉布衣,这是父亲去年冬天结了工钱给他和弟弟做的,他们这种人家穿棉布是极为奢侈的,于是兄弟俩也只在去年除夕那天穿过一会,便清洗干净又板板正正放回了箱子里,他们舍不得穿。 但今天不一样了,他们要去常府了,能和小少爷同吃同住,再也不用在冬天挨冻了,还能去上学,兴许以后也能做个秀才。之所以是秀才,是因为这是兄弟俩知道的最高级的学问人了,想到自己和弟弟有一天也能像城里的教书先生一般穿上整洁的长褂,之乎者也地侃侃而谈,哥哥捧着衣服,吸溜了一下鼻涕,也忍不住有些憨憨地笑了起来。 等弟弟醒来,哥哥已经在灶台忙活着加热昨天剩下的牢丸了,弟弟换上放在床头的灰褐色棉衣,没有补丁也没有漏洞,对着家里唯一一面镜子——从人家碎裂的铜镜里捡出来的最完整的一块,左摇右摆地欣赏了自己一番,去年的衣服此时穿起来袖子已经有些短了,不过阿睿还是很满意,小小的人影在三角形的带着裂痕的铜镜里裂成两截,两张有些重影的脸却都挂着兴奋的笑。 阿睿钻出挡风的帘子,一下子跳到哥哥面前,“啊呜——!”来了一个猛虎咆哮。看着哥哥毫无例外每次都被吓一跳的样子,阿睿又忍不住咯咯乐着。 笑声却是戛然而止,阿睿眨巴着眼睛看向哥哥,此时他正从锅里盛出冒着热气的偃月形馄饨,穿着同自己一样的灰褐色布衣,可胸前的衣襟上却多了两块破洞。阿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完好无损的衣服,又看了看哥哥,瘪着嘴嘟囔着,“怎么哥哥的衣服上有几个破洞啊?” 哥哥用筷子夹起一枚热腾腾的牢丸吹了两下,塞到了阿睿嘴里,毫不在意道:“许是放在箱子里被老鼠嗑了,不碍事的,比平时的衣服已经好上许多了。” 阿睿却是不依不饶,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嚷嚷着,“那、那不学(行),凭什么我宣(穿)好的,让咕咕(哥哥)宣(穿)破的啊……” 哥哥看着阿睿一边被牢丸烫得直嘶哈,一边还振振有词的样子,忍俊不禁,只摇了摇头,轻轻捋着阿睿的耳朵,“我穿什么都是一样的,没关系。” 两兄弟吃完了饭,阿睿却仍是不死心,趁着哥哥帮两人收拾行李的时候,从身后一把解开了对方的腰带,连拉带拽就脱下了哥哥的衣服。 “你、阿睿!你快还给我,赶紧收拾好我们该去常府了!”哥哥有些无奈,瞪着黑亮亮的眼睛。 阿睿却好似得逞般吐了吐舌头,脱下自己身上那件齐整的衣服扔给了哥哥,不由分说地就把带着破洞的衣服穿了上去,“阿睿才不要穿这么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衣服呢!”说着,又指着胸前的几个破洞,“哥哥的手工最好了!阿睿想要哥哥给我绣几朵小花!” 哥哥叹了口气,换上了阿睿扔过来的衣服,转身去拿针线盒,“阿睿想要什么颜色?” 阿睿晃悠着脑袋打量着盒子里五颜六色的线,指着红色的粗线美滋滋说道:“就这个吧,灰褐色的衣服颜色太暗了,阿睿要加点鲜艳的!” 最终,哥哥拗不过阿睿的性子,在对方的衣襟上穿了几多小花,说是小花,以孩子的绣工,不过是横竖用粗线打成的十字结,倒也将前胸的几个破洞都封死穿了起来,很快灰褐色的布衣上就多了一小串红色的十字结。 阿睿左右打量着,似是十分满意,抱着哥哥的手就撒着娇,“我就说哥哥的手工最好了!这下阿睿就是学堂里最漂亮的孩子啦!” 父亲一早便要出工,兄弟二人收拾好了行礼,就手拉着手,满怀期待地来到了常府。 被下人引着来到厢房,两个孩子生生在椅子上坐了好久,也不敢挪动地方,只能瞪着大眼睛四下看着屋内的装潢,悄声感慨着有钱人家的房子真豪华,窗户也不会漏风,一点都不冷。终于,在孩子们屁股都坐得有些发麻的时候,已至晌午,常老爷终于姗姗来迟。 哥哥有些拘谨地合拢着腿,双手老老实实覆在膝盖上,一旁的弟弟却是一脸天真地歪头问道:“老爷,什么时候去见少爷啊?” 常老爷笑呵呵的,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乖,用了午膳就去。” 老爷吩咐下人备了一桌好菜,两个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餐食,哥哥一边看着眼色,一边只默默夹着面前的几道菜,阿睿则是左手一个酥皮乳鸽,右手一块糯米团子,小嘴塞得满满当当,锃亮的泛着油光,刚想张嘴问话,就被哥哥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脚。 阿睿会意,将嘴里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咽了下去,又用面前的帕子擦了擦嘴唇上的油花,才很有礼貌地问道:“老爷,我们吃过、咳咳、用过膳就能和少爷一起去学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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