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变故已过半月有余,京安城,乃至大都,都翻了天。 坊间巷尾有人苦叹镇国将军已死,大都将永无天日,兵事常哀,唱衰之众甚多。 朝中各部人心惶惶,倒戈奔走,暗会勾结,提及“将门”便连连摆手,避之不及,牵连势力洗牌换血,一朝清算。 纪乘渊率八万兵士夜袭灵州,却遭埋伏,蹊跷落败,损失惨重,而他也因此沦为丢兵失地的罪臣,一时间朝中各派声讨论罪之说盛行。 如今父死子失,纪府门前沉寂得恍如死地,除了偶尔还迎风飘动的白色灯笼,再无往日踏破门槛的热闹盛景。 同样寂寞的,还有苏府,苏叶回到家后,便闭门不出,将各种“将门已去”“纪浔已亡”的流言蜚语关在了门外。 纪家沦为众矢之的,家中却只剩宋夫人和纪盼两个女子,项恒勉便成了“上门女婿”鞍前马后盯得紧,谨防居心不轨之人趁火打劫,肩扛腰顶扶着这面众人推的墙。苏叶也默许了此事,因为她甚至不知该以何种心情,亲自登门直面盼盼和宋夫人。 少年陈居正随着苏叶又回到了京安,陈郎中原属的兵部库部司是由右相苏时许直接统筹的,而苏时许也对他这位昔时同僚的孙子招待有加,直接在苏府腾出了房间,供少年常住。 少年代替了佩兰的活,每日按时将食盒送到苏叶门前,不做过多打扰。 今日又是如此,居正放下餐盘,轻轻叩响了苏叶的门,“姐姐,贤王殿下今日又来登门拜访了,你真的不去见见吗?” 苏叶的声音隔着门从房内传来,语调平平,不带一丝语气,“跟之前一样,称病就好。” 居正的手还停留在半握拳叩门的姿势,有些犹豫着说道:“今日是冬至,行祭祀,拜鬼神,若有亡者,或许可以烧火纸,聊表思念,与故人沟通。” 房内沉默了良久,直到居正也垂下了头,识趣地转身准备离开,一道声音才贴着门扉响起,“纪浔他没有死,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的。他这个人啊,你别看表面总是不正经不着调,但他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 京安今年的雪,要比往年晚上许多,冬至时节,才飘忽忽姗姗来迟,将这座古老而喧哗的城都浇上灰白的愁色。 夜深雪至,苏叶才久违地出了房间。迎面便是院中那棵广玉兰,飞雪递上请柬,玉兰的叶子便扑拉扑拉跟着对方落了地,此时枝桠上只剩寥寥片叶,显得有些寂寞。 下雪时并不冷,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只带起苏叶大氅的一角,她走近玉兰树,伸出手接下一枚摇摇欲坠的叶片,厚实的,浓绿的,还带着夏日的气息,好像那时她在流音阁旁,伴着习习夏日的热风,飘来的带着玩笑的那句“苏督察,既然来了,怎不知会一声”…… 纪浔,你在哪里呢? 苏叶握着叶片,漫无目的地在宅子内走动,在刚刚积落的薄薄雪地上留下孤独的一串脚印。却是拐过回廊,撞见了父亲。 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老者只着素衣,身形消瘦伶仃,腰杆却依旧笔直,此时他坐在一方石凳之上,左手一壶尚有余温的清酒,身前是木柴燃起的火堆,半明半暗映在脸上,影影绰绰辨不出神情。 苏叶在苏时许身后,立于廊柱背后静静地看着父亲,想将大氅为对方披上,却只听父亲突兀地开了口,似是在与谁交谈。 “京安也下雪了,北边……冷不冷啊?” 苏叶手上的动作一顿,便靠着廊柱,不再打扰对方。 苏时许的手上拿着一沓黄纸,一张一张的放入火堆中,雪势渐紧,木柴燃得噼啪作响。 “年轻的时候,你就同吾不对付,说吾只会舞文弄墨,你还不是只会舞刀弄枪?那个字迹,吾都不忍直视。” “天天说吾咬文嚼字之乎者也,吾瞧你那嘴上功夫也甚是了得,几十年了,哪次吵架,你落了下风?” “你不是素来最爱与吾扯话打嘴仗?怎得这么久了,连梦里都不愿再来看吾了……” “大不了,吾再让让你,一把老骨头,也吵不动了,让你便让了,你倒是,再同吾说两句话啊……” 苏时许将剩下的几张黄纸都扔到了火堆中,“哗”一声火舌骤然窜高,好像是故人笑呵呵豪气十足地收下了信,却很快落了下去,杳无回音。 苏时许怔愣了片刻,低下头干笑了几声,抬手指着火堆一点一点,似是在数落对方。 “你说说你,小时候就爱耍这些小把戏胡闹,吾比你长了七八年岁,却也被你拉着去城外栽树种花,生生满身是泥地种了个把月,真是不务正业!好在你总算讨得弟妹欢心,吾就当没白挥那几铲子。” “纪浔那小子和你一个犟脾气,认准的事啊,一条道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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