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其实您无需担忧, 儿臣已经听说了,四弟这趟的差事办得不错,想来等到收割完很快就能准时回来了。您放心, 等四弟回来,儿臣一定头一个上折为他请功,定不会叫四弟白跑一趟。”
沈菡心里微微一愣,玄烨都没和她提过这事儿, 太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而且胤禛是和胤祉一起去的山东, 为何只提胤禛, 却不提胤祉……
何况即便他们真的立下功劳, 自有朝廷和皇上来封赏, 何须太子出面。
难道……太子是想告诉她, 如今他羽翼丰满, 迎合者甚众, 已经不再将胤禛和胤祉放在眼里了?
还是说……太子想暗示玄烨,他不过参政几个月,却已经能影响朝堂, 威望甚高……
沈菡心里飞速地转着几个念头,但并不能完全确定, 所以面上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有接太子这示威一般的话,反而淡淡道:“胤禛是做儿子的,帮着阿玛出去跑腿办事是他应尽的本分,谈不上功劳不功劳的。何况这次的差事是个琐碎活儿, 胤禛还小,又是个直脾气,胤祉既是兄长, 又有耐性,我看这次即便是有些功劳,说不定也都是多亏了胤祉。胤禛现在和他的几位兄长比起来还嫩点儿,还是先沉下心历练几年,再说旁的吧。”
胤禛才几岁,玄烨现在纵然身体有些小恙,那也不过是一时的。他的身体底子并不差,按照历史上的寿数,沈菡有信心,玄烨一定能慢慢好起来。
而既然皇帝正当盛年,沈菡巴不得胤禛和胤祥对外的形象一直是个没势力没威胁的小娃娃呢,着什么急。
毕竟,就她现在所见,朝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九龙夺嫡,有的,只是父子相争罢了。
而父子相争,‘子’跳得越早,死得越快。
沈菡低下头品着盅里的蟹粉狮子头——太子不过才上了几日朝堂,怎么,竟以为自己已经能和皇父掰手腕了吗?
只记得自己是太子,可还记得自己首先是个儿子。
沈菡仿佛有些明白玄烨今日的意图了——他这些日子一定很伤心吧……
哎。
太子的话被沈菡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挡回来,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只是随口接了句:“皇额娘说的是。”说完便放下酒盅吃起菜来。
玄烨刚才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没说话,这会儿见话题断了,适时地伸手夹了一筷子松鼠鳜鱼放到沈菡的碗里:“尝尝,这江南厨子做淮扬菜就是比京厨要更地道些,朕尝着这酸甜味儿的调法儿和宫里不一样,更清甜些。”
说完还给雅丽奇又夹了一筷子,雅丽奇尝了尝,惊喜道:“是呢,这个好吃,一点儿都不腻!”
话题回到了饭菜上,似乎有些紧绷的气氛重新缓和下来。
戏唱完一折,酒也过了三巡,顾问行带着人进来给中庭四周已经将要融化的冰山换新。
太子注意到周围的冰山,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玄烨今日‘家宴’的目的,突然像个关爱弟弟的兄长一般对沈菡道:“皇额娘,看到这冰山,儿臣突然想起一事。这山东省城的地形与其他州县格外不同,每到盛暑天气,便如炭烧火烤一般。三弟和四弟在外办差多有不便,这样的三伏天,他们许是无冰可用......”
太子的意思是弟弟们在外为国尽忠,他既是太子又是兄长,合该体谅关爱兄弟,所以他想从自己的私库出钱,给老三和老四运些冰去用。
沈菡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从京师往山东送冰?这可不是个简单事,兴师动众不说,关键是劳民伤财,且其中流程繁琐,所耗人力物力甚大。
纵然是出自太子私库,可流言传出去百官却不会在意这一点,他们只会看到太子友爱兄弟,三阿哥和四阿哥娇气奢靡,吃不得苦。
只是太子面上确实是出于好意,沈菡刚才已经堵了一次太子的好意,再不接,就真的有些打脸的意思了。胤禛将要站上朝堂,沈菡并不想和太子撕破脸。
而且这话若是传出去,外人又会怎么想呢?
还没等沈菡想好怎么应对,旁边的玄烨看了太子一眼,轻飘飘地把话茬接过来:“送他们两个过去办差,就是为了叫他们吃苦历练,也好知道一点儿世情的不易。你是做兄长的,将来更是这个江山的掌舵人,友爱兄弟虽好,但也不要失于放纵。该严厉的时候要严厉,该教导的时候更应该端起兄长的架子,好好教导弟弟们如何为人处事,如此才好叫他们早日独当一面,成为你的臂膀。你皇额娘平日已经够娇惯你们兄弟了,衣食住行用都紧着最好的让你们先挑,你要是再跟着一味的溺爱,有求必应,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如朕所望,长成国家的栋梁之才,为朕分忧?”
这话……
胤礽连忙起身,恭敬道:“汗阿玛说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
玄烨却仿佛只是在和儿子闲聊,说完用筷子一指座位:“朕不过是随口一说,不用这么拘谨,坐。”
沈菡端起茶盏喝茶,掩饰神色。
雅利奇很懂事的给胤礽夹了一筷子八宝葫芦鸭:“二哥,尝尝这个,和咱们这儿的八宝鸭有些像,但我觉得这个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