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胤礽顺势接了,冲雅利奇笑道:“嗯,里面的馅料调的入味,鸭肉肥而不腻,这厨子手艺不错。”
玄烨也仿若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盛了一小盅文思豆腐放到沈菡面前,继续对胤礽道:“你既喜欢,朕分两个厨子予你,想吃什么就叫他们做给你。”
胤礽眉眼低了一下,复又自然地抬起:“那儿子就不跟阿玛客气了,谢汗阿玛赏赐。”
……
一场说不上算不算温馨的‘家宴’结束,除了雅利奇吃淮扬菜吃得很开心,剩下的三人心里都存着事,注意力根本不在菜和戏上。
胤礽恭敬地站在御舟前目送玄烨和沈菡带着雅丽奇各自上辇:“儿臣恭送汗阿玛,恭送皇额娘。”
直到两人的轿辇走远,胤礽还在原地默默站着,瞧着身后这艘巨大的御舟不知在想什么。
阿宝静静地上前:“主子爷?”
胤礽瞧了瞧不远处候着的高三燮和贾应选,轻轻理了理袖子:“回吧。”
他没有坐轿辇,而是顶着午后炽热的骄阳沿着河岸慢悠悠地往回走。
闷热的空气很快将人蒸腾出了汗水,胤礽感觉到厚重的冠服里层已经溻透了,湿粘的汗液粘在身上,很难受。
但身体上的难受,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汗阿玛是想告诉他什么?
他的一餐一饭、一件衣裳、一个奴才,都是皇上所赐,身为太子,想要吃点儿新鲜的菜式,还要仰仗皇上赐下厨子。
皇上是想警告他,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老老实实做一个一无所有的太子,继续仰仗他的鼻息活着吗?
若不然,他还有宠爱的皇后和其他嫡子可以选择,并不是非他不可吗?
胤礽看着眼前广阔的湖面,差点儿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继而,有一股巨大的悲凉从心底涌上来——他如何不想忠心于皇上,可是阿玛,有谁愿意生来就只能做一只提线木偶,还一做就是二十年?
这些日子站在朝堂之上,胤礽接触到了无数的朝臣,摸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朝政。
臣子们的拥护和趋奉,索党忠心耿耿的支持,让胤礽终于有了自己确实是大清太子的实感。
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权力,触摸到了开启权力大门的方法。
权力是这样让人安心,朝臣的一呼百应,对太子的言听计从,是胤礽的助眠良药。
他终于不用再夜夜辗转反侧,惶恐不安,难以入眠了。
这样的安心,叫他如何放弃。
......
回到清溪书屋,玄烨和沈菡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起此事,两人都只当今天中午只是天家父母子女吃了顿饭。
玄烨换下身上的常服和头冠,整理了一下衣裳和配饰准备回前边:“朕下午会有些忙,要是回来的晚了不用等朕,你们母女先用吧。”
沈菡:“好。”
送走玄烨,雅丽奇困倦地打了个呵欠:“额娘,我想睡觉。”
“嗯,好,额娘陪你。”
沈菡靠在雅丽奇身边轻轻给她打着扇,孩子的睡容柔和安稳,看着一点儿心事也没有,真是让人羡慕。
沈菡却根本睡不着,她放下团扇,轻轻起身走到妆镜前坐下,开始拆解头上的发髻和首饰——玻璃镜面将她脸上每一丝的表情都清晰地映照出来。
那上面早已经没有了当年初来此地时的恐惧、不安和惶恐,有的只是政客的冷漠和锐利。
沈菡看着镜子静静思量……之前,玄烨放太子出去办差,一方面是朝中对此事的压力与日俱增,他为了大局考虑,不得不做出妥协。另一方面,可能也是想要缓和父子之间日益僵硬的关系吧?
可能也有一小部分是为了她好,不想太子和兄弟彻底反目成仇?
不过,沈菡却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他这个决定。
皇帝与储君,储君与朝臣,皇帝与朝臣,这三者的利益关系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
人皆自私,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活,何况朝堂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
沈菡摸着手中精巧的凤吹牡丹纹头花,宝石冰冷,却也奢华——就像权力。
自古权力之争,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胜利者得到权杖和宝石,有权力书写历史;失败者丢掉尊严和性命,跌落凡尘。
沈菡轻抚凤鸟口中衔着的璀璨耀眼的硕大红宝,清醒地感受到了自己日渐冰冷的内心。
——她或许曾经对胤礽的处境有些许怜悯和同情,但只有那么一点点。与她的未来、四个孩子的未来相比,这一点良心上的不安不值一提。
沈菡看着镜子里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美人面,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眼眶突然泛起了一点点湿气和温热,只是这种柔软旋即就被她咽下去了。
她不害怕改变,也不害怕变‘坏’。
只要能活下去,能让她的四个孩子好好活在这世上,活得舒坦,她什么都不怕。
看着镜子,她想。
......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沈菡最初所预料的,或者说如历史一样,并没有因为沈菡的存在产生任何改变。
开始参政理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