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渭州翻越六盘山,行三百里,便是坐落在天水庄浪县境内的水洛旧城,而其始建年代,已然无考。
与清涧城相似的是,庄浪县城受群山环拱:东北侧为六盘山,东南侧有关山,东侧大河,且有小溪经其右,是一处不折不扣的天险。
陕西四路经略使郑戩的心思,就落在了水洛城上。
若能扩建水洛旧城,游说周边寨落,吸纳羌、蕃人为兵的话,岂不又可得一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还可平增数万兵源?
要是没有清涧城这一先例,郑戩说不得还得再犹豫一阵:结果事实已然证明,哪怕是初出茅庐的种世衡,也可攻破困扰清涧城数百年的枯水难题。
那轮到他派人上阵,又怎么可能比种世衡所取成功要差?
郑戩身为文臣,此番得朝廷重用,被委派作四路总帅,自是深觉光荣。
他自出京那日起,就打定了主意,要奋力建功立业,为圣上尽忠,为家族增添光彩的。
然而让他颇感遗憾的是,西线战事始终僵持,东线则靠着狄青等人大放异彩,唯独他这夹在两侧中间,本该至关紧要的泾原数路,竟落得默默无闻。
每当东线将领得京师嘉奖时,就更激起郑戩内心对建立功名的渴望。
而种世衡建清涧城的成功,无疑给了他偌大启示与信心——此路与西蕃、夏国接壤,若能在要害处,建起一座不输清涧城的军寨,他才算脸上有光。
只是他初初将这意图透露给知渭州的王韶时,王韶便不假思索地提出了反对。
郑戩心里不快,但王韶驻守渭州已有大半年的功夫,勾管渭州事宜,对此战区情况极为熟悉。
连渭州知州都严词反对的话,光凭他以此路经略的身份向朝廷提议的话……可想而知,等圣上问过王韶意见后,显然是很难达成的。
就在郑戩为王韶这一挡路石焦躁不安时,关中那场忽如其来的叛乱,一下就给事态带来了转机。
在得知王韶擅离职守后,郑戩迅速向朝廷上书:一责王韶驻守至关紧要的渭州、竟未得君令、更不曾向他这一上司请示,即擅离职守的罪过;二则向朝廷建言扩建水洛旧城、三是大力举荐与他亲近的刘沪与董士廉,这一文一武的两位官员。
等派出去送信的兵士抵达汴京,郑戩就接到了关乎朝廷派王韶前去平定关中叛乱的诏令。
他不由暗骂一声王韶运气实在好,心知要想予以王韶重创,那恐怕是难以达成了。
凭这次迅疾有力的平定,哪怕要责其擅离职守之过,也不可忽略其对战机判断的精准。
功过相抵,王韶多半能逃过此劫。
不过郑戩也不气馁:即便最终奈何不得王韶,但至少能绊住碍事的对方,那由渭州派兵去修建水洛城之事,多半就能落入刘沪与董士廉之手。
至于朝廷会否同意他扩修水洛城的提议这点,郑戩丝毫不抱怀疑——有清涧城这一振奋人心的珠玉在前,与其近似的水洛城,又岂会不予通过?
不得不说,郑戩的的确确是料中了曾与他共事多年的朝官、乃至陛下的心思。
部分功劳,也得归到他那封奏疏所勾勒出的美好愿景的头上。
在奏疏之中,郑戩先是点出环绕水洛旧城的二水西侧,有百里肥沃田地,更有十数西蕃、羌人部落、互不为属,亦未归顺于唃厮啰。
而他先前所遣使者,已成功说服酋长数人,他们皆愿献出质子,归顺朝廷——只要朝廷肯补官身、并派出宋人在此地筑城。
如此一来,岂不拥有了无需朝廷俸养、甚至不必提供马匹等珍贵物资,就可白得数万外族生员为兵?
更别提修筑水洛一城,不仅有利于周边家族,更有利于宋兵日后远或守备!
毕竟郑戩已先行一步,说服了数位酋长,这确凿证据摆着,加上那慷慨激昂的文字,顺利让包括官家在内的朝臣们点了头。
有外族主动归顺臣服,足彰天家威严、恩泽兼具,更可淡去不久前那场地动带来的不良影响。
他们需作的,不过是许诺一些不痛不痒的官位出去,再修上一座城罢了。
在这一片狂热赞美中,唯有寇准与王曾始终冷静。
寇准对此提议,终究持不置可否的态度。
若水洛城当真如郑戩说的那般好修,为何一直迟迟未有人提过?
只是他更清楚,自己已多年未去边关为官,于当地战况局势一无所知,而身为该路长官的郑戩极力推行,他倘若贸然反对,不仅难以阻止此事,更称得上毫无凭据。
王曾亦抱持相似想法。
见官家还处于兴头上,急匆匆地就批示了郑戩的文书,一切被迅速推行下去……
王曾耐心等了几天,终于在一日都堂议事时,他宛如无意地提起了陆辞的名字。
这简单的一句话,还真提醒了赵祯。
赵祯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忘了问询小夫子的意见!
水洛城位置敏感,处于秦凤路与泾原路交接处,若论具体归属,怕是各人有各人看法,皆需费上一番唇舌争辩。
而秦州为秦凤路开府之州,陆辞曾在此任职三年有余,对此片区域的底细,应该是极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