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却不知阿黎的小脑袋里想了这么多,看着那碗甜羹,又跟阿黎确认了一遍,“你说将军歇在了丹玉轩,而不是黛澜轩?”
“姑娘,黛澜轩是给……给大婚那日备的洞房,按规矩得是那日才能住,锦褥鸳鸯被都铺好了,少爷自己怎么睡……”
“你来前院给我送甜羹,可有别人看见了?”
“今夜府上下人也都忙到现在,厨房里里外外还有不少人,姑娘怎么了?”
闻溪偏了偏眸子,“没事,你快回去歇着吧。”
阿黎知道她拿了主意便是劝不动的,行了礼便回了后罩房安置。
她走后,闻溪又将目光落回到那碗甜羹之上,走过去轻拿起匙羹舀了一勺,却发现红薯炖的火候不够,还有些硬。
“这甜羹不是庖厨早就备下的,是他回来后才吩咐阿黎煮的,她或是不知,红薯要多炖些时辰……”
闻溪瞳孔骤缩,手上一震,没拿稳的匙羹掉到了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难道……他之所以知道虞氏身患绝症,是因为他也……”
刹那间,重生之日起,好些个与前世不同的未解之谜,鱼贯一般涌入脑中,闻溪只觉头痛欲裂,险些站不住脚。
闻溪凝住心神,扶着桌角站定,慢慢将零散的思绪拼到一处。
前世初见殷煜珩,他入城清缴,自己躲在他军帐中直到入夜人才回来,这一世他为何没有入城?
他那时在军帐中,莫不是正等着自己?
闻溪背后一凉,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路算计皆是与虎谋皮,无论自己如何谋划,事情的走向依旧如前世一般,这都是殷煜珩在背后暗暗干预至此。
闻溪晃了晃头,不对,殷煜珩刚回大齐的那些日子,对虞氏还是心存怨怼的,是后来她病情重了,他才知道尽孝。
这便就又说不通了,闻溪头都想破了,也想不出这其中缘由,想要去问个明白,却顿住了脚。
闻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退回到桌前坐下,看着那碗甜羹,便猜想是殷煜珩用来试探自己的,心中酸楚不禁难以克制,一下子泪湿了眼眶。
“闻溪啊闻溪,事到如今再看不清,你这一世就真的白活了……”
殷煜珩几次三番,阻挠自己在太子面前出彩,闻溪原以为他这一世或是因为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舍不得,现下看来,他定是知晓自己去到太子身边是为了行刺,这才百般阻挠。
这一世阴差阳错,撮合了赵舜毅与江暮雪,反倒让梅湘凌处境堪忧,太子要人,殷煜珩陷入两难,又在这当间执意娶妻,急着要把自己收为侧室,怕是就要顺了太子的意思,设计毅王去北域送死。
想到此处,闻溪恨得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自以为掌握先机,却抵挡不住贪婪的人心。
殷煜珩贪恋她貌似梅湘凌,身软骨娇玉魂生香,闻溪又何尝不是贪恋他的痴缠缱绻,差点又一次误了复仇大计。
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手上,闻溪紧紧抿住双唇,若真是这般,还等什么上元节,都是殷煜珩拖延的借口罢了。
他愚忠太子,又舍不得娇奴,如前世那般,开春后就会领兵出征,若是依着他的安排,自己的复仇之路便遥遥无期,闻溪的泪水包裹着无奈悔恨,这与她上一世又有何分别。
“既然早就想好了金屋藏娇,你又何苦拿这碗甜羹来试探,与你而言,我记不记得前世又如何……”
丹玉轩
殷煜珩站在窗前,看着被云遮住了一角的新月,难舒眉心。
算着时辰,阿黎应该早就把甜羹送到书房了,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让他牵挂的心生出浮躁。
每当这般倍感无力之时,他都会想要问问天命,为何这般愚弄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辜负她而遭了神谴。
殷煜珩缓缓垂下了脸,即使知道娇奴此刻就在前院,却依旧想念到连呼吸都会牵着心痛。
重生归来,一睁眼便就在血红残阳下,一张张拼杀的面孔狰狞着嘶吼,殷煜珩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刚确认自己身首还好好连在一处,一支飞来利箭擦着他的耳边,便将面前扑将过来的南陵王一箭穿心。
认出南陵王,殷煜珩才明白自己重生在攻破南陵这一日。他从残存的记忆中看见自己明明死于登上皇位的赵晏磬下的第一道旨意,罪名竟是大逆不道,却不记得自己因何获罪。
厮杀声越发清晰,殷煜珩屏神凝心,才意识到,他在这尸横遍野的炼狱中为了皇命血染双手,而杀他的鬼却在那朝堂之上,穿着他一尘不染的金贵蟒袍坐享其成。
他扔掉了手中的宝刀,抬起双手想要喊停这场杀戮,那为父报仇的南陵世子却疯了一般冲了过来,殷煜珩眼看着他被数支长矛刺穿身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他在自己面前悲壮惨死。
他回来的太晚了,南陵国破是他无法改变的惨剧,虽然他当时记不得自己为何如此不愿南陵国破。
本应率军直接入城清缴,殷煜珩却毫无兴致,只想回到营帐将自己一身血污洗净,静下心理清头绪。他只知道不能再对赵晏磬言听计从,不然便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阻止这一切发生,或许储君的人选可以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