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半,终于有铺天盖地浩荡法光冲了过去。
有人动手了。
围剿之事,不必一对一地取胜。众所皆知。
就在漫天乱飞刀光剑影之中,船只却分毫不受影响。两端挂着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白色长袍、带着兜帽妖走了出来,男生女相,雪白鹿角,身份昭然若揭。
灵鹿道人只要站在那里,试探道法和剑光就好像是脆弱纸张,还没有靠近他周身,就仓促地折断湮灭。
靳温书慢慢地揉捏着提不上力气左手,道:“楚妖君就这么出现,实在过于自大了。”
“灵鹿道人不是自大者。”李承霜道。
“但这些正道弟子们也都没有尽全力。楚妖君知道这些人没有用,大多数都是废物,不过在等你——或者我,率先出手。”
“我虽前来,但不做不义之事。”李承霜平静道,“一对一交手,我杀不了他。”
靳温书知道他这么说,就一定不会以多欺少了。他笑了笑,感叹道:“就算不论实力,只论人品,榜首位置我也该拱手相让。万年第二也好,无门无派也好,我对妖族,可没有那么宽广心胸。”
明心圣卜靳温书,就是十大英杰榜第二,而且一直都是第二。他身边天才有急升而上,如李承霜,有飞速陨落,如诸多流星般天才们。只有他一直稳定不动,背景神秘,难以揣测。
他这话表面上是谦虚,实际上则或多或少地有些讽刺意思,暗示李承霜不顾人妖之间百年大局,只顾自己名声。
但他暗示没有成效,李承霜心智坚如磐石,这么多年只在一件事上出过差错,不会被他轻易地激到。就在靳温书碍于他在侧,无法直接推波助澜、操纵其他正道修士时,忘尘阁飞鸟骤然落下,爪子落在靳温书右手胳膊上。
他从飞鸟口中取下传讯玉简,注入一点灵力激活,了其中内容,蓦地开口道:“在不远处留梦洲,出现了第二队妖族痕迹。……有很多熟悉妖將,我们不能不拦。”
靳温书当机立断:“李道友,这次真要麻烦你了。我请其他门派协助你……”
“不必。”李承霜道,“玄剑派自有人协助我。有这一个,说不准还会有下一个,靳道友保存眼下实力,起码,不要到被灵鹿道人一一绞杀地步。”
他态度沉静且冷漠,随后便转身离去,随之而来玄剑派弟子自然跟随而去。
靳温书也不拦他,有玉霄神在,即便人数不敌,他也并不担心会放过那群妖將。他将道珠在手心里摩挲了片刻,盯着眼前战局,忽然想到灵鹿道人曾经在魔界生活过,似乎跟寒渊魔君有些交情。
他想了片刻,终于觉得手痒,掌心镇世山河珠金光一亮,无数篆文随着道修手段强压而下,覆盖整个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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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江远寒早知道会这么快地遇到他,绝不会选这样一条路。
留梦洲地形崎岖,运送东西是假,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俗世珠玉宝物,而真正珍贵玄武蛋被缩小了,就挂在他脖颈间,垂落在锁骨之间,像是一个通体墨蓝、撒着银纹珠子。
江远寒考虑过暗中独自离开护送方式,但十万深山这么远路程,以身躯护送,到时候一旦堂哥没有发现,反而让忘尘阁发现了,那其中危险性甚至比现在还要大。
大家都不知道实情,很小心地来护送眼前这东西。不只是江远寒自己精神紧张。
他掰了掰手指指骨,刚想着大局为重,克制克制,抬眼就瞥见远方半空之中,逐渐落在面前数道身影。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玄剑派道服,他还曾经穿过,这么猛然认出,也就瞬息间立即想到——小师叔来了没有?
江远寒还没来得及盼望对方不要来,就见到了李承霜静立在不远处身影。对方神情如常,依旧一身素色道服,袍角纹路细腻隐蔽,低调雅致,辟寒剑剑鞘上挂着鹅黄剑穗儿,在微风中摇晃。
车队停了下来。
江远寒坐在领头烈马之上,他一身暗红色劲装,墨发束起一半,红绳绑起发丝,垂缀玉环,连面具都跟离开时不同。
江远寒想,小师叔应该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他大概已经很讨厌我了。
四下静谧,只有淡淡风缱绻而过,吹动剑穗,吹动他发间玉环。
江远寒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好,但他急需一些话来拯救自己。这样场面让他紧张,让他痛苦,这种能够把人内脏揉碎了沉默安静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他咬了咬牙,神色漠然地开口。
“让你来?你拦得住我吗?”
这话落下来一瞬间,江远寒就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句。都到这个局面了,说一点点温和话能怎么样。可他不会说那样话,他是浑身带刺活着人,说一句软话都觉得自己会折寿,他不怕折寿,但是害怕让对方心软。
他与小师叔之间,没有心慈手软,只能是技不如人。
李承霜身后玄剑派弟子也认出他来了,其中范陶尤为不可思议,破口大骂道:“莫、莫知?!你跟妖族勾结?!你他妈还是不是个人了!你对得起小师叔吗?!”
李承霜目光不动,道:“别说了。”
范陶却不愿意,气恼得脸都红了,只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