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踏踏实实躺在床上了,钱明明喜滋滋的,揉捏着自己泛酸的胳膊,小嘴叭叭:“我听东家说,路公子你是来看望故人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啊?”
他这副样子,莫名让陆清则想起了陈小刀。
当年离开时为了不牵涉到陈小刀,并没有告诉他计划,想必那时候陈小刀也很伤心吧。
陆清则心里无声一叹,微微笑了一下:“再等几日吧。”
眼下正是踏春的好时节,京郊踏春的男男女女不少,祭拜史大将军的人也多,陆清则不想撞上太多人。
不用立刻动身就好,钱明明开开心心地进了厢房,准备好好休息:“那路公子你早点歇息,北方可真冷,可别风邪入体,受了风寒。”
陆清则眼睁睁看着钱明明钻进了屋里,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运道差,只要听到“别受风寒了”这几个叮嘱的字,那他多半就得病一场,简直百试百灵。
陆清则转身进了厢房,捏捏额角。
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俩人在客栈里待了几日,顺道听来往的客人说说最近的逸闻。
最受瞩目的,莫过于一事,鞑靼的内乱结束了。三年前老可汗从病床上爬起来,和代掌大权的三王子来了番父慈子孝的窝里斗,如今总算是斗完了。
老可汗再怎么勇猛,也是年迈的苍鹰,无力挥翅,斗不过自己年轻的儿子了。
这场内乱以老可汗再次“病倒”结束,三王子重掌大权。
分明可以自己登位,也不知道三王子怎么想的,或许是存了丝未泯的良心,没把他爹弄死,依旧让他待在可汗位置上。
鞑靼内乱结束,内部元气大伤,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力气再蹦跶起来,进犯大齐的边境了。
京城附近的小民谈起国家大事,可比其他地方的要头头是道得多。
陆清则每天下来喝喝茶,听客栈里的过客闲谈这些,颇感有意思。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也引得一番争议,陛下在朝中设置了女官的位置,任用了一位女官。
这可是大齐建朝以来第一位女官。
陆清则当初让女子入学,被儒生指着鼻梁痛骂,觉得这是在败坏风气,罄竹难书,但在国子监时,这位女官的策论考试都是第一,堵住了不少人的口。
因着这件事,最近京城十分热闹。
陆清则倒不觉得宁倦是受他影响,才选用女子为官。
皇帝陛下八成是单纯地觉得,此人能用,那便用了。
这也是陆清则离开京城之后才发觉的问题。
他教宁倦的那几年,宁倦的确很听他的话,但实际上,宁倦的内在性格并未因他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很善于在他面前伪装,导致他以为宁倦当真很无害。
明明就是头缩起爪子、藏起獠牙,在他面前装无辜可怜的小狗的狼。
观察了来来往往的过客几日后,陆清则成功等来了两个准备混进京城的小乞丐。
他买了些吃的,戴着斗笠,请这两个小乞丐吃了顿饱饭,又给了他们几两碎银,温和地吩咐了点事:“……可以做到吗?”
两个小乞丐难得吃饱了饭,见还有银子拿,自然忙不迭点头:“能能,这位爷您放心,没有我们传不开的话!”
陆清则含笑颔首。
他还是不太放心宁琮养的那些私兵,按着宁倦的脾气,若是发现了宁琮不对劲,早就出手了,怎么会任由宁琮继续膨胀。
这个时代的局限之一,便是信息难以流通,他担心等到宁琮当真造反了,消息才能送到宁倦案头上。
借着这些小乞丐的口,将宁琮的事传入京城,总能先引起些警惕。
等待了这么几日,热闹的郊外踏青的人也没那么多了,陆清则请钱明明给自己易容了一番,独自拎着两罐酒,去了史大将军的衣冠冢前。
史容风的墓碑被打理得很干净,时不时就会有人前来供奉。
陆清则先给大将军上了两炷香,又烧了点纸,才拍了酒坛的泥封,笑道:“大将军,我来给你送酒了。”
春寒料峭,微寒的春风拂来,醇厚的酒香弥漫四溢,仿佛史大将军当真在品尝这碗酒。
“当年您选择相信陛下,若您天有灵,见到如今大齐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失望自己的选择。”
陆清则举起酒坛,抬将酒洒在墓穴旁侧,又拍开另一坛酒,请史大将军饮过:“虽没有漠北的酒烈,但也是精挑细选的陈年佳酿。”
说完,他慢吞吞地起身:“息策的成长让我很吃惊,不过您应该知道得比我早,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再见见他——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不知道得何时了。”
他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了墓穴前,慢慢往客栈走。
清明时节,到这附近祭拜之人不少,路上偶尔遇到人,对方瞥他一眼,也不会太多在意。
在钱明明的手法之下,陆清则现在顶着张只算得上是清秀的脸,一身青衣也甚是普通,顶多是气质不错,并不惹眼。
陆清则琢磨着,不如再多待两日,等那两个小乞丐将话传开,他看看京中的风向再走,看看情况。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