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忽闻天上一声鹰唳,扑翅声由远及近,有什么凶猛的东西扑了下来!
陆清则毫不犹豫地急速撤身一躲,那东西却没当真扑下来,他愕然地一抬头,见到了只威风凛凛、神俊非凡的海东青。
那只海东青收拢翅膀,停在前头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地低头瞅着他,歪了歪脑袋,似有些迷惑不解。
陆清则缓缓吐出口气,维持住冷静。
就算是三年未见,他也能认出来。
……这不是小雪吗!
难不成宁倦在附近?
三年不见,宁倦还学会遛鸟了?
正有些混乱,就听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哎哟”的叫声,一个熟悉的、略微尖细的嗓音从前头传来:“祖宗哟,您是见到兔子了吗,飞这么快!”
陆清则立刻侧身一躲,藏到大树后,偏头看去。
果然是长顺。
三年未见,长顺倒没有什么变样,依旧丧着张脸,跑过来跟头顶的鹰隼不忿地吵架:“咱家每次遛你,简直都能损一年寿命!要不是陛下下命,你以为咱家会管你吗?”
小雪傲气地昂起脑袋,不搭理他,好似翻了个白眼。
长顺看见了,气得不行:“陛下让人将你放了,是你自个儿巴巴儿地飞回来的,吃着陛下的,脾气还敢这么臭!”
说着,掏出这只海东青喜欢的零嘴,试图引着它离开。
小雪果然被吸引了,但脑袋还是不住地往陆清则这边瞅。
最后大概是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但又不是很眼熟,最终略一犹豫,还是拍拍翅膀走了。
陆清则躲在树后,喉间忽然发起痒,忍了许久,确认长顺应该已经走了,才终于忍不住握拳抵唇,闷闷地咳嗽起来。
宁倦把小雪放了,然后小雪又飞回来了?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宁倦将放走小雪当成了他的遗志,已死之人的一点愿望,总要实现的吧。
他心里复杂地想着,感觉头脑有点昏沉,不敢再在外面多停留,快步往客栈走。
因走得有些仓促,他没注意到,那边的长顺又被鹰叨着扯了回来。
长顺被这破鸟气个半死,偏偏海东青力道可比他细胳膊细腿的大多了,骂骂咧咧地抬起头,不经意间,正好觑见个远去的背影。
长顺的心跳冷不丁漏了一拍,瞪大了眼,声音倏地一停,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陆大人。他简直心头剧震,再定睛一看,又觉得也没那么像了。
那道身影消失在杏花深处,转身时露出了小半边眉眼,与他所熟悉的陆大人也完全不同。
陆大人眉眼如画,风姿卓绝,哪怕只是稍稍一瞥,那容貌气度,都叫人不敢直视,一见难忘。
前头那人却生得颇为普通,是丢进人群里,很快泯然众人的那种。
只是某一瞬间的背影,实在相似,就跟陆大人活过来了似的。
长顺不由得想起了陛下。
每年清明及陆大人的忌日时,向来勤政的陛下都会推掉所有杂务,去到陆大人的墓前,默默不语地看很久,也不说话,但那沉默的背影,叫人看了就跟着难过。
有种心如死灰、渗透着绝望般的寂静。
分明陛下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今年清明时,长顺守在后面,终于听到陛下无意识地轻声问了句:“老师,你是不是不肯来见我?”
方知道陛下这三年来,似乎从未梦到过陆大人。
他那么放在心尖尖的人,却在一别之后,再未见过,尸体都是焦黑的……长顺光是稍微想想,就能有三分感同身受。
他忍不住想,若是陛下见到了这个人,会不会稍微高兴些,有几许慰藉?
毕竟这人的背影,和陆大人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
思来想去,长顺还是让人去远远地盯着方才那人,留意对方的踪迹,但千万别惊着对方,然后换回了大总管的衣裳,带着牙牌,匆匆进了宫。
皇帝陛下正在南书房内批阅着奏本。
书房内安安静静的,唯有香炉里焚着的梅香在浮动。
长顺把伺候的安平换下来,低眉顺目地在旁边伺候笔墨。
今日长顺不当值,却从宫外跑来回来,一看就有异。
皇帝陛下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开口,翻看完手里那本又臭又长的奏折,不悦地丢开那玩意:“朕看你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长顺这才笑着道:“奴婢今日带着雪将军在郊外溜达,见景致甚好,岸边的杏花开得极盛,就想着,陛下明儿要不要也出去走走,散散心?”
帝王威严淡漠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带有几分探究。
长顺笑得脸发僵。
这几年陛下愈发沉凝,叫人不敢呼吸太大。
他总不能在陛下面前提陆大人,说在外头看到个和陆大人背影肖似的人。
但看陛下案牍劳形,沉沉郁郁的,也有些难过,若是能见到几丝陆大人的影子,或许陛下也能睡好些呢?
好半晌,长顺才听到头顶传来声:“安排下去,明日微服出宫。”
长顺有些意外,大大地松了口气:“是,奴婢明白。”
回到客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