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朝甜水巷走去。
崔家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即便是被分出去的分支,也是紧挨着主家住。旁支也好,庶出也罢,只要你在这汴京城姓崔,旁人就会高看你几分。
这是面儿。可要真论里子,除了嫡系,其他的也就是个小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到了陈家大姨门口,吴悠一行敲开了门。
来开门的是个门童。再落魄的世家、再偏的支,这些该讲的排面也是丢不得的。门童要得,丫鬟人数不能过少、管事的要有,厨娘也是要有的。既想要面子,有想要里子,当初家道已然开始走下坡路的崔家,十分精明地给这位崔六郎择了家境富裕的江南陈家。
虽说是商户,可陈家也是有子弟读书的,且在江南做着绸缎、古玩、茶叶一应生意,也很是文雅,家风不同于满口铜臭味的那些人。再者崔六郎也不过就是个旁支的庶出,配陈家嫡女有什么不行?
陈氏从娘家带来了丰厚的嫁妆,比起自己其他的旁支堂兄弟或者庶出兄弟,崔六郎的日子不要太好过!更何况陈氏自幼耳濡目染,很懂得察言观色,会说话会做事,还会理财管家看账,将手里的几家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这些年也进账不少。比起出身来,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崔六郎觉得更重要。
门童一见到吴悠和傅恒,便惊喜问道:“是傅家九郎和吴娘子吗?”
“正是。”
门童赶忙打开大门,“快请进,大娘子已经等了很久了,一大早就在念叨。”
昨日在常家碰了一鼻子灰,崔家之前,吴悠其实心里也隐隐担心着。毕竟崔氏是在汴京,还是大姓,姨母也是长辈。没想到门童都这么客气。
“我的悠娘,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刚进院子,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个与母亲长得酷似的妇人,圆领宝蓝裙衫,头戴抹额,带着哭音迎了上来。吴悠猜,这位便是姨母了。姨母出嫁的时候,她还很小,记得已经不大清了。
在常家是异常尴尬的冷场与寒暄,到了陈家,却是异常热情的“拥抱”。两者都让吴悠感到些许不自在。
“竟长得如此标致了!跟你娘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陈氏拉着吴悠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又转而面向傅恒,“这位就是傅家九郎——你那官人吧?”
傅恒跟陈氏行礼。
“啧啧,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这走在汴京城的路上,姑娘家要被迷死个了。”
傅恒头一回听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夸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吴悠憋着笑,心道,这大姨还挺有趣的。
“走走走,跟姨母进去歇歇,大热的天。从陈留到这里要这么久吗?姨母等着你吃午饭呢,晚上就别走了,留在姨母家吃饭,住上几天!”说着不耐烦地吩咐丫头,“还不快赶紧帮娘子郎君拿东西!”
吴悠一愣,怎么感觉不大对呢,她还没说要往里拿东西啊。可愣神间,两个小丫头并小厮已经麻利地将马车上的东西往里搬了。吴悠有些心疼又好笑,上头还有刚刚吃完饭在汴京城溜达时,路过买的一些东西,包括买的点心果子蜜饯,一样没落全给搬了进来。
“听说九郎是要到陈留县县衙去做主簿?”
“正是。”傅恒忙道。
“哦,绍兴出师爷,做个主簿也是本分。这做主簿的,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啊?”
吴悠对陈氏笑道:“姨母,九郎还未上任呢,哪里晓得俸禄多少?”
陈氏撇撇嘴,嗔怪道:“不晓得俸禄是多少,就去上任啊?待在绍兴,做个买卖,不见得比做主簿俸禄少的。”
傅恒一瞬间明白了陈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忙对陈氏道:“想来在汴京的县里做主簿,总归比绍兴的县太爷还要高强些。家里也是不缺银子的,只爹爹觉得,来汴京城能长见识,认得贵人,保不齐祖宗保佑能往上升升。我定会好好干,给悠娘过上好日子。”
这话听到陈氏耳朵里倒是舒坦,“嗯,悠娘嫁的这小郎君不错,将来必有出息。”说着,若有似无地瞟了自家男人一眼。吴悠暗中咂舌,若不是陈家大姨这么一瞟,自己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位大姨夫。当真是从进门到现在一声不吭,毫无存在感。
与大姑姐不同,姨母是带足了嫁妆,钱比郎君多,自己又会生财,将崔九郎的钱财牢牢握在手中,分家后头上又没个正经婆婆管着。日子完全是自己在做主。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家之主的威仪。更加看男人的眼光也挑剔上了几分,像崔六郎这样光有面子没有里子的,陈氏已经看不大上了。刚才那话里话外,似乎对光读书求功名的书生也入不得眼。
就这样,陈氏硬是拉着吴悠小两口在崔家多住了一碗。
陈氏的待客之道很是阔绰大方,让来了汴京才没两天的吴悠狠狠打了一顿牙祭,舒舒服服地在大院子大床上睡了一觉,还有丫头伺候着。
到了第二天,小两口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多叨扰了。便以傅恒还要去衙门见县老爷为由婉辞。
临走前,陈氏拉着吴悠的手,背着傅恒悄悄叮嘱:“京城里寸土寸金,京官也一样。别傻,你那小郎君哪里会不懂得自己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别是背着你闷声发财呢。我瞧你给我带来的那些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