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后,他再次爆喝一声,借那股反冲之力一个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朝边上滚开二步之距!
二步不长不短,却足够让他一下翻出项羽的力制。
正当吕布心下大喜,要一个鲤鱼打挺顺势翻起时,脚踝处却猛然一紧。
他下意识地顺着看去,惊见项羽这莽夫居然靠着将长臂一伸,便结结实实地擒住了他的右足踝根,下一刻即猛然发力回拽!
帐中烛光黯淡,偏那对重瞳下眸光闪烁,端的是深邃阴鸷,又有战意炽盛。
此时灼灼地凝在自己身上,竟叫天不怕地不怕的吕布,都本能地感到头皮发麻。
吕布不及细思,已被那怪力莽夫一下拽去一整步距离。
他来不及觉出被擦得火辣辣的痛,更多还是惊怒。
即便最初因气怒攻心而毫无理智可言,经刚才那几回合交锋,也不可能不知这可恶莽夫的一身怪力的厉害。
他娘的,他上辈子凭身巨力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多的是一力降十会的得意。
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个更得天独厚的莽夫纯粹以力克制,一点道理不讲的一天!
为免踝骨叫这怪力憨子一下捏碎、或是再被拽动一下,重回其身躯压制之下,吕布哪里敢有片刻耽搁。
他屏住呼吸,刚腾出点空儿的左腿稍屈,再一个半旋身,即借了力,气势汹汹地朝项羽面部蹬去!
不仅吕布反应快,项羽反应亦是迅速。
几是眼角余光捕捉到残影的那一瞬,项羽便下意识地往后灵活一避,但手劲也不可避免地随之一松,便叫吕布利索地给抽了出去。
哈哈哈,可算叫老子起来了!!!
纵使心下得意,吕布唯恐又叫那长手长脚的项羽一下抓住,遂为保险起见,又朝外猛滚了两圈。
结果第二圈尚未滚完,吕布便觉后背撞上一沉影重物,听得一阵乒里乓琅的乱响,眼前便有一阵黑影乱晃。
——他刚撞着了什么?
吕布不及细思,已看着那大力莽夫比他更早一步站起身来,不知为何倏黑了脸,大跨步地朝他这迈来。
他心急如焚,赶紧一手按着地面,就要翻起身来,孰料项羽双目死盯一处,犹嫌跨步不快,竟在下一刻骤然飞跃,一腿飞踹过去!
吕布睁大双眼,直觉那记要命的飞踹高度不对,连起到一半的身都凝滞了,本能地回头一看!
在他扭头去看的那一瞬,叫那怪力憨子一下踢中的重物便彻底显出模样——赫然为平日悬着项王惯用兵器的武器架子!
那本要朝他身上倒去的架子上挂着长剑铜斧短戟霸王枪,不仅是一眼可见的沉重,且那刃处寒光闪烁,锋锐无比。
得亏遭了项羽那猛力一踢,倏然改了方向,哗啦啦地往后倒了一片,掀起一阵堪称震天动地的巨响。
接连响起的老大动静,不仅叫外头的亲兵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连周遭帐中的兵士也被当场惊醒,险些以为是地动山摇。
若非项王方才严令不许他们入内,他们早已忍不住再次掀帐,去看情况究竟如何了。
吕布哪有闲暇管外头守兵的忧心忡忡。
他定定地盯着那翻倒的武器架子,不由自主地想象着倘若没那憨子滥好心的一踹,这玩意儿定然要砸到匆忙起身后来不及走开的自己身上,届时落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的惨状……
他心下悚然,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饶是他不将一些个皮肉伤放在眼里,也不乐意无端体会一回。
——这憨王的脾气,着实古怪。
被他个臣下无端骂了憨子、又出狠手揍了,怎既不喊卫兵,也不取兵器,愣是赤手空拳与他搏斗那么数十回不说,还特意帮他这把……这是作甚?!
吕布脑子渐渐清醒,心里感到几分不是滋味。
他将探询的目光投向面冷如霜的项羽,心下百思不得其解。
且说经这场岔子,不但吕布理智回归,暗呼冲动要命,已难得痛痛快快地斗了场的项羽也暂歇了战意。
方才那场近身缠斗,因一方力大而技拙,一方力较小而技精,近百回的交锋下,竟是双方都未占到什么便宜,更别说决出胜负。
不论是吕布还是项羽,或多或少地都负了伤,猛一眼看去甚是惨烈,远比白日疆场征战带来的损耗还厉害。
二人不发一言,对视一眼后,默契地决定休战。
项羽重新坐回位上,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喘息,一边查看着身上伤势。
吕布盛怒下毫无留力,厮斗得确实厉害,令他落下一身红紫斑驳,至少还有二、三处断骨。
寝服更早被彻底扯破了,令他浑身赤着,毫无体面可言……
项羽仍是心情甚佳。
沐浴在吕布诡异的目光中,项羽不急召来大夫为二人疗伤,甚至不顾行走时带起的刺痛,径直走到榻旁,亲自取了两身衣裳,一身随意披上,另一身则极自然地往箕坐的吕布身上一丢,示意他也穿好。
吕布那身花哨装束也早被怪力霸王毁了个彻底,尤其那颇被项羽欣赏的雉鸡冠最早遭殃,已然凄惨地断成几截,似战败的公鸡般、翎羽零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