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同熙身份的啊?”
“你还记不记得,四月里武英殿庭辩后,他半夜溜去姜正道府上想下黑手教训人,被我和夜行捂晕了扔回家去的事?”赵澈一手圈住她,另一手耐心地替她揉揉酸疼的后腰。
“记得。他脑袋还被夜行磕了个包。”虽然很可怜,但徐静书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赵澈也笑了:“当时夜行扛了他一路,他颈绳上挂着的那枚扳指掉了出来。”
虽说赵澈是在前朝亡国后才出生的,但赵家在前朝时毕竟是异姓王府,他自小长大见过的前朝皇家物事不知凡几。当他看到那枚扳指内壁上刻的图腾时,立刻就明白为何一直觉得此人的名字耳熟了。
同熙,是前朝某位女帝的年号,那算是前朝第一个盛世。
而“李”这个姓氏虽不是前朝皇家姓氏,却与前朝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脉传承。幸存的前朝宗亲改姓李,既隐姓埋名,又没忘先祖来处,勉强也算两全了。
“其实他心里也挺苦的,却又没处说,甚至可能他自己也理不清心中那些复杂的纠结,”赵澈向来就是个很有同理心的人,“所以他气愤于僧人们亡国时不曾挺身而出,对百姓的态度也很反复。”
或许在他看来,若外敌入侵时,国人能有后来二十年复国之战那般一心对外,前朝就不会亡;可前朝亡国他的先祖们也确实有责任。所以他会尽忠职守甚至过于拼命去守护去拯救弱者,有时却又会忍不住暴躁不耐烦。
“他也想抛开身世包袱的,所以才会将那本完整的《匠作集》转手给了我,”赵澈笑叹,“就是如今老三手里那本。”
完整的《匠作集》在前朝时仅皇室密存,并不见于民间。异族占领镐京后也曾在内城里所有藏书楼阁大肆搜寻此书,却始终无果。多年来一直有传言是前朝某位王爵逃出京畿道时带走了。
徐静书沉吟片刻后,有些不安地问:“不会是你趁火打劫抢了他的书吧?”
“我只是在发现他身份后私下与他谈了一次,怕他受人利用走岔路。后来他不知从哪听说老三要建工坊,便自己找到我,让我把这书拿去给老三,”赵澈委屈地捏了捏她的脸,“他还讹了我好大一笔钱,我才是被趁火打劫的那个。”
“哦,那就好。不过那书在他手上对他也没好处,太容易被人猜到身份了。他其实也是个明白人,才会将那本书卖给你的吧……”徐静书放下心来,抬手按着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待赵澈疑惑垂眸时,才发现她已睡着了。
他拥着她再没动弹,总是望着窗外的雪中红梅无声偷笑。心道,今晚还是君子些吧。
不过,心有余悸的徐静书并没有勇气给他做君子的机会——
当天夜里,她非常机警地提前请双鹂多找了一床被子来。
*****
武德五年十二月十二,随着司礼官开嗓,冬神祭典首日典仪在溯回城外的滢江畔如期开始。
先祈冬神与春神顺利交接,之后便是祭礼。
祭祀台上,皇嗣、宗亲与重臣们在武德帝身后庄严列阵;祭祀台下,闻讯赶来的百姓们也神色肃穆。
大家全都面对冰封雪覆的滢江行大礼九次。
上祭为国捐躯的英灵,下祭无辜枉死的冤魂。中间,敬这世上永远有沸腾的热血,与不灭的光明。
九回重礼既毕,人群有序行至江岸边沿,不断抛洒出无数红梅落英,将滢江上那层寒冷冰雪染成如火的红。
那一天,仿佛整个庆州所有红梅落英都被抛进滢江里,让多年前沉睡在刺骨冰寒中的所有亡魂看到世间勃勃生机。
卯时近尾,当细软新雪覆盖了滢江上的薄冰,天光破晓,旭日在风雪与重云中破开出路,天边隐现妃色霞光。
今年的冬神祭典很重要,兰台令左使派出了麾下半数的记史官到溯回城来。
随行圣驾的史官们挥毫记下了这场面,武德五年十二月十二日的“溯回城冬神祭典”上的眼泪与笑靥、怅然与激昂、飞雪与红梅,就此载入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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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夜之后,徐静书领悟到一个尴尬的事实:虽独自裹一床被子让她不用担心再被某人下套“折腾”,但是吧,有点冷。
可分被这件事到底是她自己做出来的,这会儿要反悔又显得很没骨气,还很没面子。于是她硬着头皮没话找话:“今日祭典上,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黑暗中,赵澈转头面对她,话中藏着笑。
“今日祭祀时,我似乎瞧见了申俊?他仿佛还冲我笑了笑,”她嘀嘀咕咕的,倒是真的疑惑,“不知是不是眼花,过后我在人群里看了半晌也没再找到他。”
赵澈轻声答:“没眼花。他上月中旬就被兰台令左使点去做记史官,今次随圣驾来的。你后来没再看到他,应当是他在金云内卫的护送下回去整理记史了。”
“难怪在大理寺外会审那日,他要拦住白姑娘,自己站出来,还说由他出面会比较安全。”徐静书恍然大悟。
兰台令左使掌管朝史及内城史的记录纂册,名下记史官主要在内城当值,即便出内城也会有金云内卫暗中保护,往后寻常人根本没机会见他,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