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白救?
“六爷需要我做什么?”陆湘有些诧异, 没想到赵斐居然要提条件, “我虽在敬事房担着大姑姑的名头, 素日有些体面,哪里能为六爷办什么事。”
“姑姑不必自谦。”
陆湘看着他, 他也看着陆湘, 与往常不同的是, 此刻的他,脸上挂着一抹罕见的笑。
这并不是友善的笑,而是一种自信, 一种示威, 一种志在必得。
这一刻,陆湘终于确定, 他并不皇后担忧的孱弱儿子,他从未自怨自艾。
“六爷请说。”
赵斐唇角微扬, 将眸光从陆湘身上移向亭外, “姑姑放心,我只是对姑姑有些好奇,并不是想为难你。”
以前赵斐难缠,陆湘还有对策, 此刻赵斐客客气气的, 反倒有些发虚,猜不准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宫里一直传言,说姑姑在父皇跟前有体面,我想问问, 姑姑为何会在父皇跟前有这体面?”
赵斐问的轻言细语,神色亦是风轻云淡,落在陆湘耳中却不啻惊雷。
他为什么问这个?他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他的确没有对陆湘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他关心的却是陆湘最大的秘密,也是最致命的秘密。
陆湘是第一次被人追问这件事。
宫中关于这件事历来有很多传言,但陆湘知道,在赵斐面前,若是她拿这些模棱两可的传言搪塞,必然会被他识破。
“皇上是看在另一个人的面子上,所以给我几分体面。”
“另一个人?”
“六爷说好只有一个问题的。”
赵斐只是笑,却并不说话。
陆湘知道刚才的答案并不令他满意,于是继续说道:“皇上仁慈,一诺千金,我也因着这个承诺在宫中安稳度日。”
“是谁?”赵斐追问。
“斯人已逝,不足挂齿。我只能说到这里,六爷若是不满意,也只能如此。”
赵斐看着陆湘,发现她此刻的眸光特别亮。
“看来我是惹起姑姑的伤心事了。”
伤心吗?
陆湘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偶尔想起也自觉时过境迁,但是没想到今夜赵斐的刨根问底,竟然不自觉地就掉了眼泪。
“明儿这个时候,姑姑到承岚亭来拿书稿吧。”
赵斐没有再说更多的话,转动着轮椅往亭外去。陆湘见他这般,飞快地拭了泪,上前推住轮椅。
两人一时无话,等到出了梅林,赵斐方才问:“那些书稿,你打算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陆湘没有想好。
沈约说,这些书稿交给有缘人。人好找,有缘人,难找。陆湘活了这么久,也只遇得一个沈平洲。
但若是如沈约所说,去沈平洲的坟前焚烧书稿,陆湘也做不到。
“我不知道。”陆湘答得无奈。
赵斐没有再说话,没多时就走到了长禧宫前,宫门前,有个窈窕的身影拿着杆子在挂灯笼。
听到轮椅响动,那人转过来,果然是盼夏。
“六爷。”盼夏惊讶的目光飞快从陆湘身上扫过,朝赵斐行了一礼。
赵斐并未搭理她,反是轻轻侧过头,对陆湘说了句:“明晚。”
陆湘没有吭声,将轮椅交到盼夏手里,转身离开了。
盼夏推着赵斐的轮椅往院里走,还没进殿,陈锦就从里头出来了。盼夏松了手,退到一旁,陈锦上前将赵斐推了进去。
“爷不在的时候,九爷又过来了,见爷不在,很是失落。”
“说什么事了么?”
陈锦道:“没有,不过九爷说,若是六爷回来了,要我派人去长信宫传个信。”
赵斐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陈锦安置好他,便走了出去,使唤了一个人去长信宫传话。
“盼夏,呈安神汤。”
盼夏很快端了安神汤过来,陈锦没叫她进屋,在门口接了端进去。
赵斐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微微张了嘴,由着陈锦一口一口的喂安神汤。
等到喝了一半,他抬手示意陈锦停下,坐直了起来。
“一会儿去把沈约的书稿拿过来。”
“这么晚了,爷明天再看吧。”
赵斐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陈锦低头道:“知道了。”
见陈锦那模样,赵斐忽然笑了起来:“又在琢磨什么?”
“爷哪里话,奴婢都是听爷的吩咐,不敢瞎琢磨。”
“说吧。”
陈锦瞧着赵斐面上并无不悦之色,方才大胆道:“爷既然喜欢这书,爱惜沈约的人才,为何不救上一救?”
“这书的价值的确不可言说,有朝一日编纂完成,当可造福百姓、名垂青史。不过,这书并不是沈约著成,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书上,书落在他手里,不知何年何月能完成,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这书不是沈约写的?”
赵斐点头,“是他祖父沈平洲的心血。”
陈锦正要继续问,却见赵斐的眸光沉凝了下去,过了片刻,又听到赵斐说:“这事,她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