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照清河县令常大人的意思, 是要留白星三人多住些日子,至少也要将他们的义举告知全县百姓,也好叫大家知晓, 救了这全县人生机的究竟是谁。
奈何三人都不大在意这个, 更不想被推上神位,见大堤守住, 又留了一万两银票便悄然离去。
事后常大人颇为感慨, 命人将此事广而告之。因三人当初用了化名,又没留下什么画像, 许多人想立长生牌位都不得其法。
后来还是一个木匠想了个招儿:
他刻了一女两男三尊善男善女像, 又做了长生牌位,自己在家一日清香三柱供奉。谁知慢慢的,左邻右舍来串门时发现了木像和长生牌位,便央求木匠也照样儿刻一副给自己……这一传十十传百, 竟就在清河县内传开了。
后来衙门出钱,索性叫那木匠在大堤上做了个大的, 逢年过节便有人过去诚心拜祭, 又渐渐衍生出许多奇闻异事来, 成了清河县当地的一个传奇。
这都是后话不提。
离开清河县后,传奇的三位主人公继续北上,中间碰见一拨从东边来贩海货的。两条船在运河中央相遇, 三人顺便买了些海货尝鲜, 颇对脾胃。无意间听对方说起沿海人文风貌, 遂怦然心动一拍即合, 便又东拐,去海边消磨了小一个月。
东去时正值秋老虎发威,内地活像打翻了十万八千个熊熊燃烧的炭火炉, 灼热而干燥的空气扭曲着,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一到海边,什么都变了!
沁凉湿润的海风逼退燥热,空气中浮动着令人心醉的凉爽,夜里睡觉竟还要盖被子哩!
三人以前都没看过大海,现在难得有机会,便在海边租了一处小院儿,每日坐看日出日落,观潮涨潮落,闲时还跟着当地渔民出海打渔,好不惬意!
廖雁迷上了海钓,觉得跟围捕猎物十分相似,奈何技术其烂无比,往往垂钓一整日都钓不上一只……气得他直接把鱼竿掰断了。
离开海边之前,三匹马上都堆了不少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面装满诸如干贝、海带、干鲍鱼、瑶柱等风干海味。孟阳着意挑了许多,价格比市面上便宜许多,自己炖着吃好,拿来送人也十分体面。
桃花镇一带并不靠水,所以行程走到约莫三分之二时,三人便从水路转到陆路,重新踩到了地面上。
后来路过绥山州,孟阳就想去问问之前上交手弩的赏银下来了没有。
原本他总觉得,银钱不过够用就行,可经过清河县一事,他再次认识到了钱的重要性:原来世人所说的钱不嫌多真有道理,就算自己不花,也可以用来做善事呀。
这回的银子都是星星和雁雁冒着天大的干系赚来的,自己却分文未出,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若真能到手点赏银,他就拿出来交公,也好心安。
三人之前与本地守城副将黄平有约,便直接去衙门找他,谁承想那守卫一愣,先将他们仔细打量一番,又问过姓名,旋即笑道:“如今已是正将啦!三位里面请,大人早就吩咐了……”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多久,就成正将啦?
不过细细想来,却也在情理之中:手弩一事极受朝廷重视,既然如此,那么头一个发现它价值的黄平自然也在论功行赏的行列。
他们来之前还有点担心黄平不认账,可此时见了下头的人用心招呼,便彻底放下心来。
不多时,有人上了热茶和点心,只道黄大人在后头练兵,已经派人去叫了,想必马上就来。
孟阳起身还了一礼,又叫他们不必客气,这才坐下吃点心。
黄平虽然升官,奈何本就不是讲究的性子,这里又是日常办公和练兵的所在,里里外外出出进进都是一群糙汉子,自然不必讲究吃喝,所以茶是粗茶,点心也不过是本地常见的油面果子,吃起来无甚滋味,倒是管饱顶饿。
廖雁因为好奇才掰了一块吃,结果被噎得够呛,一个劲儿抻脖子,都快翻白眼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外头果然大步流星走进来一个身穿轻甲的壮汉,满身热汗都化作蒸汽,远远望去竟有点云雾缭绕的感觉,正是黄平。
四人分别数月,再见竟也有点亲切,先端详了下彼此,见都没怎么变,这才释然一笑,重新落座寒暄。
黄平是个直性子,见他们精神饱满,也就不问些“过得如何”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朝廷的赏银两个月前下来了,我连同文贴、单子一并给你们收着呢,现在可要?”
白星和廖雁就都去看孟阳。
孟阳点了头,“有劳。”
黄平也不含糊,直接唤了个亲兵来,“你去搬我卧房床底下的红木箱来,贴封条那个。”
亲兵领命而去,黄平又对他们道:“朝廷试做了一批手弩,详情我不大知道,不过想来是不错的,单赏银就给了三万两,又有许多绫罗绸缎……”
饶是早有准备,在亲耳听到这个数额后,孟阳也吃了一惊。
还真是够大方的。
若再将绫罗绸缎折算现银,保不齐都够清河县修筑半个大堤了。
不多时,果然有两个士兵扛了个大木箱子来,落地声倒不算特别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