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方,太宰治都不可能不在意这件事。
我甩了甩头,试图将思路移回到信件本身上:敦君真是问了几个好问题——我感觉我能写上不少作为回复。
【山月:
你好!
不必拘束于小小礼节,我并不是在意那些事情的人,你也一定能看出来,我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完你的信件之后,我也思虑良久。出于各种原因,我并不能长篇累牍地将我所有的思想和看法告诉你,只能进行简单的回答,还请你见谅。
“好人好事”这个词语本身就带有不少限制,然而,另一方面,也的确颇为模糊。一千个观众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读者自然也会有一千种不同的看法。由于本篇的主题之一就是探讨这个概念,故,我并不想过早的固定这个词语在你心中的印象。不过,我会针对你其他的几个问题进行回答,希望能够启发你关于“好人好事”这一概念的思考。
首先,人的所有行动都是抱有目的性的。你自以为没有目的性、依靠本心做出的事情,也是具有目的性的。一件事没有目的性的话,这件事便不会被完成。所以,无论是下意识地、出于“本心”地做好事,还是抱有目的性的、刻意地做好事,最终导向只有一个——那就是做好事。“谎言说上一百遍自己都会相信”,很多时候,我们正是在这种“刻意”的引导下,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的。
其次,关于你的身世,我感到很抱歉。我不会用宗///教或是别的什么劝慰你,我只能说,上帝的确是不公平的。有时候他会给予你很多你并不想要的,也会收回很多其实你想要的。这样说来,既然上帝是不公平的,那么一些你认为“丑陋”的情绪,也自然是会诞生的。然而,我想要正名:这些情感并不是丑陋的,而是人最原始、最根本的样子。假若你真的觉得它们丑陋,所做的应该是正视它们、找到消除它们的办法,而不是一昧的逃避。
……】
我甩了甩手腕,这才发现自己写的语气有点过于严厉了,于是连忙开始补救:
【……
抱歉,刚才情不自禁地就说教起来了……希望你不会感到不适。
其实,我认为,人类的一生,在某种意义上是驯服自己的一生。我是支持“性本恶”理论的,只有不断的教育、不断的成长,我们才能变得更加“文明”、更加“体面”,而不是展现出人类身体当中最原始的兽性。
所以,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不是、觉得自己无能、觉得自己是丑陋的……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有许多人,究其一生,也没能成为他想象中“文明”、“体面”的人。我也是这样。
最后,五百円已附在信封当中。您的好意我收下了,我会去好好品尝一次茶泡饭的;不过,也希望你能多品味一次茶泡饭。
传胪....
敬上】
写完最后一句,我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希望敦君看到这封信不会觉得太冒犯……信里的确有太多说教的内容了,我通读一遍都觉得有点厌烦自己……也希望这孩子拿到五百円(和我附加的五千円)之后真能好好吃一顿茶泡饭去。
我把钞票和信纸一起封入信封,用胶水糊上,随手抽出了下一封信:
【传胪老师敬启:
近日可还适应横滨的生活?衣食住行可都还好?这样开头或许有些冒犯,但在下的确找不到更好的开头了,乱步也不太喜欢其他的开头。
不知您可还记得,在下曾经给您写过信,亦收到过您的回信。想必以您的聪慧,也能够从这简短的开头当中推断出在下的身份……抱歉,这样说话实在不甚礼貌,或许还有些尴尬,但这的确是一位笔力不济的中年男人的极限了。
请容许在下进行自我介绍:福泽谕吉,武装侦探社社长,曾经被人称为“银狼”,在之前和您的通信当中,也一直在使用这个笔名。先前对于您的身份多有妄测,若冒犯到您,还望您不要介意。
以及,在下虽不能保证,但只要MIMIC仍是横滨秩序的守护者,武装侦探社便永远不会站在它的对立面。
唐突说了这些,也不知会不会引起您的困扰。实际上,在下在会谈上听到让您通过写作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时,心中的确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心中气愤难平,也是因为乱步的怂恿,所以才写
下了这种大言不惭、胡言乱语的话来。
……不知如何收尾,便像第一次去信那般,祝您不动如松。
另,老师也问候您。
敬具
银狼福泽谕吉】
我神色复杂地看完了这封信。
哎呀……这可是……
怎么说呢,这可真是不好意思。
我的确只和福泽谕吉阁下见过一次面,那次见面还形容危机、一片混乱,而且那时他应该还不知道我便是“那些”他去信探讨过“育儿问题”的作家——想必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他也消化了很长一段时间吧。不论是出于乱步的鼓动、夏目老师的“逼迫”还是别的什么,能来这样一封信,真是相当不容易。
说起来,的确很久没有见到乱步了。离开之前,我还说了不会让他一直等待下去……
夏目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