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新入宫这六个人祝思嘉早有耳闻,尤其张晚瑶。
这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入宫的新人中,只她一人封了个美人,其余人的位分都不及她。
同样是卓越的出身,同样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同样身为备受瞩目的天之娇女,张晚瑶和祝思仪可谓是宿敌。
而现在,她的宿敌对象恐怕要换人选了,毕竟这辈子是祝思嘉进的宫。
这几个人在长乐宫坐了不到半个时辰,自觉无趣告退。
原因很简单,祝思嘉对她们指桑骂槐,亦或是正大光明的挑衅都无动于衷。
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话里话外的刀子朝她扔过去,仿佛插进一块棉花里。
不仅如此,她说话总是滴水不漏,什么套都不会上,反倒是处处给她们下套,叫她们有气撒不出,谁让人家是堂堂婕妤呢?
张晚瑶从长乐宫出来时,灰头土脸,全然没了登门拜访前要小试锋芒的威风。
这个祝思嘉,看不出来,竟是比祝思仪还难缠百倍的怪物。
祝思仪仗着自己出身在私下恣肆无忌、作威作福,谁招惹她,她就敢直接上手弄谁,挨过她耳光的贵女能从西京排到东都;到了人前,她又变成了通情达理、温声细语的西京贵女表率。
而祝思嘉此人更为棘手,美玉无瑕,毫无破绽,端的是不争不抢、澹泊寡欲那套,实则话中处处藏有玄机,随随便便就会被她绕进去。
事后还会瞪着双美目无辜看向你。
张晚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长乐宫外花圃里的万寿菊狠踹一脚。
与她同行而来的杜八子杜羡大笑出声:
“啧啧啧,我说张美人,你就算是对祝婕妤有气要撒,也没必要糟蹋长乐宫的花吧?生怕陛下来长乐宫的时候看不见似的。”
杜羡虽比她矮一阶,却是实打实的巴蜀戍边大将杜白之女,杜白乃晏修一方的人,张晚瑶想起入宫前祖父交代的事宜,万万不能得罪了她。
“不小心踹了,婕妤宽仁大度定不会同我计较。”
张晚瑶脸色铁青,收回脚:
“倒是杜八子令我大开眼界,原以为将门虎女皆不拘小节,没想到杜八子调嘴弄舌的功夫也不在话下。”
杜羡讪笑道:“白痴。”
随后她不紧不慢离开,根本没想着继续与张晚瑶争执。
张晚瑶今早连吃好几个瘪,脸上阴霾密布,她转身回自己所居的未央宫,意外发现太后身旁的赵姑姑在此地跪着。
“赵姑姑,您怎会在此?”
张晚瑶上前,假意关照。
赵姑姑被罚跪至今已快一月,这一月里她被摧残得瘦骨嶙峋,人也被晒黑得面目全非,似被掏空芯子的枕头一般,又干又瘪。
跪到第五日时她实在受不住,向祝思嘉剖肝沥胆地求情认错。
祝思嘉好心之下,让她每日不必准点来跪着,只要跪满三个时辰,何时来跪由她自己做主。
眼下,她居然被只打过几次照面的张晚瑶认出,赵姑姑感动得啼天哭地,将事情原委尽数说出:
“还请张美人替老奴求情做主啊!老奴再这么跪下去,恐时日无多!”
张晚瑶嫌弃地握住她的手:“姑姑若想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请今夜移步未央宫,我有话想问您。”
“待我争寻陛下宠爱,在他面前美言几句,您就不必再遭此罪。”
当夜,未央宫。
张晚瑶让赵姑姑上座,命人为她端来盏好茶,她急切道:
“姑姑在长乐宫外跪了这么久,想必也听到过一些风声,可否将陛下的行踪告知我一二?他几日去趟长乐宫?会在长乐宫留宿多久?祝婕妤腹中可有动静?”
赵姑姑仔细回想:“启禀美人,陛下去长乐宫的次数并不多,留宿的次数也不多,大多时候都留在太极宫内日理万机。”
原来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外界传言那般难舍难分。
“而这祝婕妤的肚子……昨儿个她还请了两名御医进了趟长乐宫呢!御医出来时表情不算好,听他们同僚之间那些闲谈,祝婕妤似乎是体质极差,异于常人。”
张晚瑶欣然自喜:“此话当着?”
赵姑姑:“老奴虽上了年龄,耳朵可好使着呢。”
张晚瑶喜极而笑。
晏修今年二十二岁,寻常男子这个岁数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而他却没个一儿半女。
张晚瑶甚至曾暗暗对着他那张脸,和那副高挑有力的身躯遗憾,莫非……陛下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大悟,陛下勤政爱民,就连祝思嘉那张脸和柔若无骨的身子,都没法让他常留长乐宫。
不是他不行,是祝思嘉不行。
大秦嫡长子的位置还空悬着呢。
张晚瑶给赵姑姑塞了大把金叶子:“我若想得圣心还需花费些时日,这些日子,就辛苦姑姑继续在那狐狸精宫门前跪着了。”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
一晃眼就到立冬。
这个冬天开始时并无任何异常。
先前,祝思盈带给祝思嘉那封信,是她在北地的故人所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