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仪呢,你去告诉思仪,让她今夜子时来静室找哀家。”
红梅答道:“是。”
当夜子时前。
祝思仪不明白姨母为何偏要在深夜找她,为提起精神不在姨母面前出错,她喝下整整三盏浓茶。
张家被抄、张丞相被车裂赐死,张家男眷不分年龄一律斩杀,女眷一律賜白绫之事已传至商州。
此事牵连甚广,张氏的党羽同样在劫难逃,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西京血流成河,晏修斩杀了近万人,较之当年虞氏一族还要凄烈数倍。
祝思仪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们才来商州不到短短半月,晏修居然就将庞大的外戚集团连根拔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有筹谋,就等着太后离开西京。
自己这个表哥,真是……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虞氏一族算得上祝思嘉的外祖家,文帝当年灭虞氏时,都未对虞家斩尽杀绝,这才让虞氏得以有机会隐姓埋名高嫁进燕王府。
想到虞氏母女几人,祝思仪就恨向胆边生,好在此次风波并未牵连到燕王府。
多半是晏修还对燕王有所忌惮,更是因为他喜欢祝思嘉。
张茵闻此噩耗接连哭晕了四回,张丞相虽只是太后姐妹的伯父,可视她们二人如亲女,一视同仁地养大,她对张家的感情不比太后少。
祝思仪哄了她一整日,早就精疲力乏,听闻太后传召,想来是姨母此刻也需要她的陪伴。
既然姨母需要作陪,那她不必卡着子时再过去,这般想,祝思仪披了件薄衫提前外出。
……
太后所居的静室窗明几净,走到窗外,祝思仪听见屋中竟有说话声。
这个时候深夜觐见太后的还能有谁?
乍听上去像个男声,可……说是更像个孩童的声音,更为贴切。
祝思仪没有轻举妄动,竖着耳朵仔细听。
“逾儿,你哥哥心太狠,你二阿公家已经、已经被他下令诛灭九族。娘亲没有亲人了,娘亲没有家了。”
逾儿?哪个逾儿?难道是燕王府中的养子,祝逾弟弟?
祝思仪当场愣住,满脸木然。
娘亲……娘亲,他为何要叫姨母娘亲?
祝思仪简直怀疑自己太过疲劳产生了幻听。
祝逾轻轻抱住太后:“娘亲,您还有爹爹和逾儿呢。哥哥他——陛下他好歹是您的亲儿子,您回宫以后,他依旧会敬您、爱您的,您依然是大秦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祝逾究竟是谁的孩子。
祝思仪只能往最龌龊的地方想去,会是父亲吗?可姨母最是不满父亲这个妹婿,又怎么会与他相勾结,可逾儿若不是父亲的孩子,姨母又怎会让母亲带回府中好生养着!
她现在真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太后苦笑着抹泪道:“敬我?爱我?你不知道,我恐怕是天底下他最恨的人了!这么多年,他连一句母后都不曾叫过我,他回回见了我都要出言讥讽,拿刀子往我心窝子上戳!”
“我没有家了,我的母族彻底灭亡了,我也没有儿子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太后情绪激动,祝逾也急哭地求她:“娘亲你别哭了,都是逾儿不好,逾儿如果像大哥那样有用就能保护您、保护张家了。”
“祝元存?”太后讥嘲道,“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未必呢,哀家不信他命这么硬,上次没能杀了他,这次去齐国他定是有去无回!”
“待到祝元熙那废物死了,燕王府的世子之位,就是会是你的了。”
祝逾犹豫道:“可我只是燕王府的养子……没有资格继承爵位。”
张太后:“养子又能如何!只要哀家还活着一日,哀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我的逾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祝思仪听到此处,已吓出一身冷汗,莲音寺里的钟声响起,宣告子时的到来。
她忍无可忍,直接推开门闯进屋中质问张太后:“姨母还要让我听到何时才肯罢休?”
祝逾见到祝思仪,怯怯地叫了声大姐姐,祝思仪看都不看他,他又改口道:“见过婕妤。”
张太后亲了亲祝逾的额头,往他怀中塞了个安神香囊:“夜深了,你先回去睡吧。”
祝逾低着头往外走,经过祝思仪时被她大声呵斥道:“站住!”
张太后擦干眼泪,平和地望着姐弟二人。
祝思仪热泪盈眶,踱步至张太后面前,颤着声质问她:“姨母,逾弟究竟是谁人的孩子?”
她多希望张太后此时此刻回答她,这不过是演给她看的一场戏,一个闹剧罢了。
张太后不假思索:“陈让陈大人和哀家的血脉,怎么?他是你亲亲的表弟。”
听到她说出陈让二字,祝思仪并松了口气,冷眼看向祝逾:“你先回去吧,我和姨母说会儿话。”
祝逾这才跑开。
“为什么?”祝思仪站在太后面前,痛不欲生,“为什么骗了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您从不让燕王府的大孩子跟着礼佛,便是这个原因么?”
生怕他们这些个脑瓜子转得快的,发现此事是吗?
一年一度的礼佛根本不是为国祈福,而是借此时机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