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清晨。
笼罩西京多时的悬案在大理寺秘密开审。
凶犯名叫罗阳,今年刚到而立之年,祖上三代都是西京本土人氏。
他平日在城西归义坊经营一家肉铺,自小就从父辈手中习得一手庖丁解牛的本事,身上还有些翻墙越院的拳脚功夫。
西京城除豪门贵宅外的院落,他都能轻松翻进去。
许子霄见他身形矮小瘦弱,生得獐头鼠目之相,一双死气沉沉三角小眼,左脸脸颊正中处有颗长毛黑色大痣。
这怎么看,也和他印象中的屠夫毫不沾边。
傅逐一天一夜未歇下,他换上绛色官袍,囫囵喝下一盏茶,端端正正坐上公堂。
昨夜将罗阳带回路上,就见他有咬舌自尽的趋势。
傅逐最懂得如何折磨人。
他喂给罗阳一颗可以令人浑身无力,却时时刻刻能保持清醒的药丸,一直到初一的清晨,药效还没散去。
他们将人抓捕归案,连夜记录了贾若一方的证词;今早还没等罗阳睁开眼,一盆冷水浇到他身上将他强行带到公堂。
药效太猛,罗阳现在瞧着还是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许子霄迟疑道:“大人确定犯人现在的情况能审?”
傅逐胸有成竹:“那药是厌雪楼出来的,许先生不必担心。”
罗阳死气沉沉看着傅逐:“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开口的,我劝你趁早砍了我的脑袋。”
傅逐挑眉:“哦?是么?在本官面前口出狂言的你不是第一个,就看你能不能做第一个受得住刑罚的人。来人,上火钳。”
一个烧旺得正旺的火盆被端上公堂,盆中燃起一片诡异红光,架着几只一头埋进炭中加热的火钳。
罗阳噎了噎口水,不知傅逐要如何对他用刑。
傅逐打了个响指:“你自己选一把?也可以现在就认罪。”
罗阳沉默不言。
傅逐:“既然这样,本官替你选一把,就拿右边最边上的。”
罗阳心想,大不了就是拿这火钳子烫在他身上各处,区区烫伤,他能扛。
可谁知一名衙吏捡起火钳,另外两名衙吏拉开他的双臂,将他死死按在原地,余下一名衙吏又拿另外一把没加热过的普通小钳走向他。
“你、你们要干什么?”罗阳这才真正紧张起来,对着傅逐一顿破口大骂,“只有无能的官才爱动用酷刑!”
傅逐只当是耳旁风,罗阳此人心性非一般凶犯能比,若是不动点真格,他只会耽误更多时间。
拿着普通小钳的衙吏先是拔下罗阳左手食指的指甲,随后拿着被烧得通红的火钳的衙吏直接将火钳夹住他的食指。
“啊——!”
堂上众人对罗阳的惨叫声置若罔闻。
拔甲之痛本就刻骨铭心,滚烫的铁器更是让他置身炼狱。
傅逐好心给了他片刻喘息时机,若他招了,不必再受接下来的苦。可疼痛过后,罗阳还是死死地瞪着他,疼得嘴唇苍白也不说出一个字。
“继续。”
衙吏面神色麻木,继续行刑。
这一次行刑就没有给罗阳任何喘息的时机,拔完、烫完一根,接下来又立刻重复这套流程拔下一根。
罗阳多番尝试咬舌自尽,奈何浑身提不起分毫力气,恨不得当场挣开那几名衙吏撞柱而亡。
这些折磨人的手段竟不知是谁发明的!
想到这些衙吏熟悉的动作和无所谓的表情,想必这样的方法,他们已经在很多人身上用过。
直到罗阳两双手只分别剩下大拇指的指甲盖,他奄奄一息,终于扛不住,浑身脱力栽倒在地上,几名衙吏见状松开他,躲到一旁。
傅逐:“想认罪了?”
罗阳虚弱道:“我、我招,我全都招。”
傅逐:“早知道这样,何必多受这些苦呢?不过你也算硬气,这可是陛下亲自发明的法子,往常只用在勋贵高官身上。他们最多就扛个三四下,而你,扛了整整八次呢。”
万人之上的天子竟能发明这样的酷刑,罗阳犹如雷击,傅逐命人给他灌下整碗参汤吊着他的命,耐心等候他恢复体力。
直到手上的伤痛到麻木,罗阳不敢再和傅逐耍花招,当即将自己的杀人动机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他因形貌丑陋而迟迟无法娶妻生子,加上他还是个屠夫,每天都和腥膻污秽之物打交道,更没有一个女子瞧得上他。
第一位死者何婉婉是他的邻居,死者小他整整十六岁,几乎是他看着长大。
而何婉婉与别的女子不同,她自小心地善良,替家中购肉时不仅出手大方,还愿意和罗阳多说几句话,丝毫不嫌弃他这个怪叔叔。
在罗阳眼中,何婉婉对他与对正常男子都是一样的,甚至到她长到十四岁,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是一如既往对罗阳保持友善。
罗阳就认为,她该是喜欢自己的,在八月初七这日,罗阳满心欢喜换上新衣,准备上何家求娶何婉婉。
他刚关掉铺子就遇到了独自外出的何婉婉,罗阳一不做二不休,先向何婉婉深情告白。
谁知何婉婉说出他此生听过最伤人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