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降谷零说到底不是从仇恨教育中长大的,在他身边也没有会洗脑他,或者有来自长辈毫无原则的溺爱,他并不是那种所谓的精致利己主义者,更不会无端地陷入暴力倾向。
羽久与他说得明白。
除此之外,羽久的言谈举止中始终对他毫无戒心。
降谷零是相信夏目羽久的。在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降谷零突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并非从头到尾一步错,步步错。但是相信羽久,不代表自己的行动计划会停止。这其实有点像是复杂的定时炸/弹,当你启动了开关,你就很难再想办法停止它。
降谷零有自己的私心。
相信很多人做事都起于私心,但总是会用一层层话术包裹着。
降谷零便是如此。
“羽久,你回来吧。”降谷零淡淡地说道,“我原本就是想着你要回来的。你成为秘密公安的事情是我一手促成的。你应该成为警察的。这次我会不留余力地为你实现愿望的。”
羽久抬头看向降谷零。
事到如今,要想回去当警察,怎么可能会是那么轻易?
他和森鸥外之间的交易并没有完成。
他又应该以什么名义离开黑衣组织?
种种顾虑滋生起犹豫、迟疑和拒绝。
降谷零回望着羽久,紫灰色的眼瞳平静地望着夏目羽久说道:“我不能让你继续再待在组织里面。你现在遇到的事情尚且没有那么难以克服,之后也会遇到你不能够处理的事情。你总会脏了你的手。你做不到我这种程度的。”
降谷零此刻就像是□□的长辈,又像是刻板的上级。
“你要听我的话。”
在羽久看来,降谷零就像是亲手把自己的救生索割断一样,说道:“那谁来帮你呢?”羽久知道自己在这一点上已经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但是他还是想知道,降谷零并不是一个人孤身奋战。
降谷零比起食指和拇指,对准自己的头说道:“我是靠着头脑就可以实现我的目的。”这个动作可能是无意识的,但是羽久觉得像是在做一个枪毙自己的动作。羽久伸手把那只手给拿了下来。
“做什么?”
羽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那你完成目标之后,你又打算做什么事情呢?”
降谷零对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
因为他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够等到这一天。
但在那一天,他也会一定考虑过很多值得与不值得的事情。
刚入黑衣组织的时候,他就想过一旦完成目标,查清楚宫野夫妇的死因,以及要回他们的研究成果,他就选择一个不让人察觉的方式自杀。他知道,一进入这恐怖组织,并且深入其中,未来的自己要么与他们是同样的人,已经卑劣到草芥人命,必然是不会有好下场。起码自己还能决定自己最后的死亡。
深入组织的近一年里面,降谷零又已经察觉到了黑衣组织就如庞然大物,在日本政治、经济、医疗、法律、科技等领域的势力盘根错节。无论他在其中做了多少事情,都不一定能够撼动它一丝半毫。降谷零有萌生过继续潜伏其中的想法,当自己成为组织内部举足轻重的人物时,这个组织也许可以从内部转化成另一种性质的组织。
他针对琴酒和朗姆,一方面是为了宫野夫妇,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想知道自己能够改变这个组织多少。但是怀抱着可怕的希望和想法,必然末途全是荆棘和绝望。越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越知道量力而行,但执意而行,也多少有自惩的意味在。
可是进入警校之后,降谷零的想法又变了很多。他就像是走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面,在没有时钟在告知自己还有多久才到黎明时,那些温暖的同伴就像灯火一样让他无法轻易松手。他曾希望自己从此过着简单的生活。如果不是遇到警校的朋友们,降谷零都没有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原来是那么孤单又执着的人。
他真的值得就这么死去吗?
完成目标之后,他是该自我了结,还是该继续潜伏,把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还是追寻有同伴的生活,当一个普通的小公安。
这些都是降谷零挣扎过的。
谁不想要获得简单的幸福呢?
降谷零无法立刻回答羽久的问题,而是说道:“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如果他有一天罪行败露,为千夫所指,降谷零也愿意接受这个命运。
羽久觉得这个话题让降谷零很疲惫,因为他的沉默时间很长。
“我明白了。”
羽久应下来。
降谷零对这羽久的话有PTSD,他总是过分地解读别人的话。
降谷零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不留在黑衣组织里,之后也会去好好从警校毕业。”
“……嗯。”
降谷零莫名地觉得有点不安,但是这个不安就像是苍蝇,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光是感知到它的存在就足够让人心神焦躁。
降谷零和羽久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原本想过羽久可能会因为临时让他离开而反对,但是没有想到一次谈话就让羽久很快就答应了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