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的动静顾七弦全然不知。
回到房里看见黄历上标的记号,明天是童试出结果的日子,愤怒的心才稍平静。
他捧起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难解其意——
这些天,他心里老是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别扭填满。
那日去青山,季院长单独留下自己,委婉说林氏谈吐不俗,不像粗鄙歹毒之辈,还说什么他理解自己没了亲生爹娘的心情,但林氏既然嫁入顾家,也照顾抚养过他们,不是亲娘,却也算半个亲娘……
当时,顾七弦只觉得院长好生糊涂,轻易被林氏蒙蔽。
那日在金家,她大喊自己名字踹门而入,金柏年说她很关心自己。
她拿出全部家当只为童试资格,看自己掉入粪坑还说出她儿子……
所有一切,都证明她真的变了,不仅对长姐二哥和颜悦色,待三姐富有耐心,连带对自己也关切,只是……
顾七弦怀疑,一个人难道无缘无故能变化这么大?
她是幡然悔悟,还是……
最重要的是,从前对她只有入骨憎恨,而今却夹杂感激,这种复杂的感觉……
太折磨人了!
就像明明知道一件事该怎么做,做的过程中却总达不到效果,抓心挠肝,愤懑满怀。
郁闷把书掷回书桌,他拾起笔想练字静心,房门被顾松寒敲响:
“四弟睡了吗?娘请你去一趟她房间!”
“她要找我……”
没好气拉开门,顾七弦眸色晦暗,“不会自己来?”
“四弟,娘终归是长辈,而且……”
顾松寒从小畏惧这位心思深沉的弟弟,压根不敢告诉他长姐决定去镇上经商的事,温和解释,“娘说爹的牌位在她房里,明日出童试结果,你怎么着也该去父亲灵位前拜一拜,让父亲在天之灵保佑你!”
“……”
这个女人,就会拿死去的爹说事!
卧房,林樱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忙抓起一早备好的干净抹布装模作样擦拭顾一鸣的牌位,边擦心里边碎碎念:
老顾先生啊,又惊动你真不好意思,没办法,又得用上道具了,实在你老人家那儿子太难搞,你要地下不安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小娇娇吧!
叩叩叩,顾七弦脸色不快,重重拍门!
没想到门没闩,直接被拍开,映入眼帘的是林樱小心轻柔擦拭父亲牌位的一幕。
往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眼眶微热,半晌才稳住情绪:
“找我何事?”
“明天童试出结果,我知晓你有信心,但……”
林樱脸色凄婉,看向牌位的眼神温柔又怀念,“还记得你爹给你启蒙的那些日子吗?你识字早背书快,习字更是他手握手教,过来给你爹拜拜吧,让他保佑你顺利拿到第一名和越级科考资格。”
沉默片刻,顾七弦进屋,恭谨跪在牌位前。
看他认真磕头,林樱算是发现,小娇娇除开怕狗,最大软肋就是他爹顾一鸣。
“爹,您看着吧,明日我必拿第一。”
默默在心里说了这句,顾七弦要起身,肩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按住: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