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寒木偶似的抬腿。
时而觉得顾七弦扣住自己的手,像烙铁似的滚烫,时而又觉得他的手如寒冰,冰得他连血都好冷。就因为自己不同意再找、再嫁,向来坚韧乐观的娘变得这么脆弱?
那个男人,在她心里这么重要吗?
他捂住脸,挨着墙缓缓蹲下。
这时,一个茶盏被狠狠砸在跟前:
“顾松寒!你自己说,来京这么些天,你对娘摆过好脸色吗?”
一记清呵和瓷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被吓得一抖,顾松寒见四弟悄步走向门口,将耳朵贴上门,仿佛在听外面有无人偷听。顾七弦的确是在谨慎防范桂山偷听,此人其貌不扬,但据他观察,不仅武艺在身,且心思缜密!
三姐冰雪聪明,长姐和二嫂懵懂但听话,唯独闹别扭的二哥是个不稳定因素……
“你……”
“我什么?”
竖起一根手指头示意顾松寒别吱声,顾七弦的冷冷语串串抛出:
“我说得不对吗?你自己打定主意要跑押运,没做好你却怪给你主意的娘,说得过去吗?她多盼望着你们来团圆,谁知你一来就摆脸色耍脾气,现在她被气晕,你高兴了?”
“???”
顾松寒满脸问号。
想气之前看到娘面无血色的模样,他一屁股跌坐去地上。
片刻,潇月边喊“大夫来了”边进门,又仔细聆听一阵子,确定桂山并未在外面打转转,顾七弦松了口气,蹲去讷讷抱住双膝的二哥身边,声音低沉:
“桂兰桂山是皇上派来监视娘和我的,娘突然晕死不是因为你,而是……英武侯据说出事了。”
“……!!!”
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顾松寒好......
久回不过神,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皇上为什么……要监视你们?还有,英武侯出事,娘怎么……”
下一秒,他福至心灵,顿悟过来:
“英武侯……就是娘的相好?”
“用三姐的话说,他们彼此相爱。”
又长又翘的睫毛覆了覆,顾七弦的心里,亦是波澜频生:
“情啊爱的我不懂,很难说清楚,但接下来的话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全部记在心里:第一,英武侯和娘的事先不管你同不同意,暂时你都得装作不知道,桂山桂兰面前不能流露分毫;第二,皇上派人监视我们的原因,是……”
深深看向二哥蓄满迷茫的双眼,这一刻,顾七弦忽然觉得——
有时人不那么聪明,其实算一种福分!
至少长姐和二哥,不管在三姐和自己这里,还是林樱处,就算天塌了,都是被隐瞒、被保护的对象!
顿了顿,顾七弦简意赅:
“是因为我们的爹,其实是当朝丞相长孙越的儿子。算起来,我们是他孙辈。皇上忌惮以长孙氏为首的世家,又知道这层隐秘,想利用我的身份来推波助澜。但同时,皇上又不太相信我会真的不认回长孙家,所以安排了人过来。”
“……!!!”
顾松寒的脑子,彻底晕了。
两只眼睛里闪烁着迷惘的暗芒,他定定看向近在咫尺的四弟,好久才嗫嚅一句:
“所以,我们原本应该姓……长孙?”
“爹在京城出生,被丢弃去虎村那么遥远偏僻的地方,全是长孙瑾瑜、也就是当朝皇后、我们的亲姑姑一手缔造的杰作。二哥觉得这样的长孙家,你想认祖归宗吗?”
顾七弦辞色淡淡,“二哥已成婚,这种事我不会做你的主,你自己决定,但我,永......
远姓顾!”
最后一句,犹如巨石砸向心头!
他猛地摇起头来:
“我当然也姓顾!”
“行,你记住方才的话就行了,其余的……”
“英武侯……出了什么事?”
那个男人的神勇,他曾听岳父罗必武描绘过很多遍。没想到,被建王李擎留在花城负责些后续的岳父明天估计也要回京,英武侯却……若岳父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也会悲痛难当吧?
想到这,他眼前情不自禁又浮现出林樱刚才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据说死了。”
“那娘……”
“待会我自会去确定这消息。二哥,你是家里的男人,这时候,必须勇敢谨慎起来,知道吗?”
顾松寒说他不喜欢京城,在顾七弦看来,与其说他不喜欢,不如说他不适应。这里繁华而诡谲,复杂又微妙,对几乎没有任何心眼而的二哥而,京城就像一处扎进去就会淹死的深水潭。
少年的眼神,在昏暗中灼灼逼人。
这一刻,顾松寒万分羞愧!
他一直是自诩照顾弟妹、守护家庭的哥哥,他也一直这么努力的在做,但如今,他却让弟弟像个长者似的交代和叮嘱的,实在……
重重点了点头,他深深呼吸着,让乱糟糟的脑子尽量平复:
“我……知道了。你要忙什么尽管去,家里我来看着!”
“你去娘房里守着吧,有什么事就和三姐商量。”
二哥总算还能说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