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尹和柴捕头一起转身,只见两名身量纤纤的女子于黑暗中相携而来,正是女扮男装的顾泠泠和身披雪狐斗篷的林樱。
两人立刻见礼,不等府尹再说什么,顾泠泠辞色淡淡的启唇:
“我和侯爷夫人也想去见见柳奕,周府尹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
周府尹忙不更迭摆出请的姿势:
“当然方便!燕夫人,青阳县主,快请,快请!”
“多谢周府尹。”
留下一记清浅的笑,林樱挽着的身体肉眼可见僵硬的顾泠泠往灯火处走去。
等两人进了后院,周府尹半佝偻的腰这才直起,捏着山羊须小声嘀咕:
“别看这位县主一身男装,着实生得眉眼如画,人家生意也做得好,如今连皇上都对她青睐有加,也难怪一些小人要造她的谣!你说说,那书生都闲扯了些什么?”
柴捕头满脸严肃:
“那些话实在难以入耳,只怕不是造谣那么简单。”
“不是造谣?”
周府尹惊愕转头:
“难不成还是真的?你赶紧给本官说说,待会相爷说不定要问本官的话!”
想了想,柴捕头附耳去自家大人耳畔。
越听,周府尹的脸色越漆黑如锅底。
听到最后,他简直都要听不下去了,狠狠啐出口唾沫骂道:“都什么玩意儿!荒诞!哼,这些读书人,平时看着斯文懂理,真坏起来简直一肚子坏水!那点子聪明没用到读书上,全用到其它地方了。”
柴捕头耿直脸,直言不讳道:
“大人,您也是读书人。”
“……”
日常被噎得周府尹恨恨剜了记手下:
“能一样吗?这柳奕,本官可听说从前和青阳县主……”
“难道说柳书生和青阳县主是因爱生恨?”
多年办案,柴捕头立刻脑补出一场爱恨纠葛的大戏,谁知,话才说完,背又被自家大人重重拍了一记,“生恨个屁!根据本官听到的消息,两人根本就没正儿八经相爱过,是县主垂……”
“顾老板垂涎柳书生美色?”
“……”
周府尹跺跺脚:
“你可给我闭嘴吧!走走,去前面准备火盆热茶,相爷亲临,绝不能怠慢!”
油灯如豆。
陈设简陋的屋内,两条腿都被郎中用木板固定捆绑的柳奕昏昏沉沉躺在硬板床上,床侧的火盆已经差不多快要完全熄灭。也不知道是冷,还是痛,他的五官微扭曲着。
不等发话,惊羽先一步上前,二话不说,用了两分内力戳向柳奕不堪一击的胸膛……
“啊!好痛!”
痛呼的柳奕惊醒。
想破口大骂,视线映入两抹同样颀长的身影。
一抹气度不凡,一抹清瘦孤冷。
溜到嗓间的咒骂被硬生生憋回腹中,早把和顾泠泠相关人全部摸清楚的他巴眨着两颗淡褐色眼睛,嗓音宛如天籁般悦耳,而这份悦耳中,还带着明显的无辜:
“草民给侯爷相爷请安。草民左腿骨断,右腿骨裂,请二位贵人恕草民无法下床行礼。”
一般男子,成年后声音会相对低沉,甚至粗嘎。
眼前这位白面红唇、眼眸流光的书生却好像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容貌生得不错不说,声音更是令人心生愉悦。
燕御年和顾七弦飞快相视一眼。
从对方的眼神里,两人都读懂彼此已明白顾泠泠之前为何会和此人牵扯不清——
模样声音都是一流,还会写诗献词制造各种别出心裁的浪漫,和糙汉子杨亭安一比……
对比不要太明显!
知道老四此刻心里正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火,燕御年清淡开口:
“无妨。柳公子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士,因父亲早亡,家道中落,由寡母和乳娘辛苦拉扯大,供你上学,在江城是数一数二的才子人物。此番入京,柳公子应当求功名而来,为何沦落至此?”
柳奕的脸,青一阵红一阵。
少顷,他朝看起来相较起来还算和颜悦色的燕御年嗫嚅:
“侯爷有所不知,草民……是被杨亭安那狂徒所伤。”
“是么?”
从未见过一个男人会如此“楚楚可怜”,燕御年整个人瘆得慌。顾七弦就更加了,要不是收到燕御年的眼神,他只怕就要叫大胖进来暴打一顿这假模假样的虚伪玩意儿。
他从不是冲动的人,但今晚从继彬嘴里听到那些时,他第一回有冲动的念头——
时隔多年,他以为一切都掩埋在岁月中。
不管三姐心里的伤痕是否抚平,至少……
被敕封青阳县主的她,如今状态是越来越好!
可偏有找死的东西,又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绝世风采因为妻儿已然平添一份温柔,燕御年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看着眼神犹如受伤小鹿般的男子,口吻仍旧还算温和,吐出来的字却一个比一个犀利:
“杨亭安为何无缘无故要伤你呢?柳奕,你既然入京,就应该清楚一件事,在京城没有本侯和顾相不知道的事。当然,也没有我们处理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