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邻村的黑子娘吗?”
继彬爹眼尖,一边站起一边打量发髻里还夹杂着几片枯叶的女人:
“你来咱村干啥?找亭安师傅有事?”
“哼!”妇人不否认算承认。
如同剜十恶不赦的人般,她恶狠狠剜了关勇两眼,然后松开攥得紧紧的手掌,将掌心的粗布钱袋用力砸向关勇心口:
“自己看吧!这里面是十两碎银!我家黑子说,是你家杨亭安给他的!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非亲非故的,杨亭安为啥要给孩子这么多钱,结果你猜怎么着?”
拉开钱袋的系绳,关勇往里面瞅了一眼。
因是寡妇,黑子娘在邻村的彪悍是出了名的。
而且,听说格外护短。
深怕撸起袖子的妇人一言不合动手,继彬爹忙上前立去两人中间:
“这没头没尾的,咱们怎么猜?你直说嘛!”
“哼!我家黑子多老实本分的一孩子,都被你家混小子给带坏咯!
他本来什么话都跟我讲,结果这件事死活不肯开口,要不是老娘我抽他一顿,他还跟闷葫芦似的呢!这钱,是杨亭安给他放风的酬劳!你们肯定也很好奇放什么风吧?杨亭安那个胆大包天的,在县城抢了一个纨绔少爷!”
“不可能!”
关勇和继彬爹异口同声。
亭安是皮了些,但怎么可能去抢劫?
眯着眼将继彬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黑子娘嗤道:
“要是没记错,你也有个儿子吧?哼,你还给人帮腔,也不想想自己儿子有没掺和进去!”
继彬爹一愣。
心情犹如坠去深深谷底,关勇皱眉问:
“您说的都是真话?”
“嘁!要不是真的,我犯得着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吗?我之前也听说过你们家的事,他没爹没娘,是挺可怜,可你这师傅也当得不怎么样吧,人孩子在外面偷鸡摸狗都不管管?”
黑子娘挺直脊背:
“我家也没当家的,可我家黑子就没这些臭毛病,要不是……”
瞥见关勇脸色铁青,黑子娘摆摆手:
“银子我还你了,走了!说来说去啊,这孩子没亲生爹娘照看就是不行哟!”
最后一句,犹如细密牛毛针扎进关勇全身。
将银子往袖袋一塞,他扛起锄头就往家里走,继彬爹忙扯住他胳膊:
“你把锄头放下!”
关勇平时脾气还算好,可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汉子,万一凶起来,轻重很难掌握!
锄头这玩意儿,一下就能要人命!
“你还怕我打死他不成?杨恒救过我……”
“爱之深责之切,我怕你掌握不好分寸!咱们都把东西先搁这儿!”
说着,继彬爹率先把柴刀扔下。
见他执拗不肯松手,关勇咬咬牙将锄头一丢,大步往回跑。
同一时间,杨家。
几只老母鸡在咯咯咯叫着,杨亭安收拾出一些烂菜叶,悠闲的往鸡圈里扔。正当他优哉游哉欣赏数鸡蜂拥而上争夺菜叶的画面时,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不好了!亭安,黑……黑子那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被他娘打招了,他娘说要找你师傅算账!”
“你咋知道?”
杨亭安猛然回头,眉头拧得跟山峰似的。
一路狂跑来送信的继彬弯着腰喘息:
“他……特地来我家告诉,怕……你生气呢!亭安,黑子不是故意的,他娘打得太狠了,我看了他胳膊和腿,抽得一条条血痕,你知道的,他胆子小,怕他娘跟怕老虎似的,你……能不能别怪他?”
长睫霎了又霎。
一瞬的慌乱过去之后,杨亭安瞥见一道黑影飞快跑近。
是师傅!
心往下沉了半寸,他朝继彬说:
“我现在没空怪他,你先回去吧。”
“没空?”
继彬怔仲间,满身肃杀气息的关勇已来到他身旁。
从来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关师傅,继彬像只兔子似的悄悄跑开,一边跑一边回头递给杨亭安无限同情的眼神:
兄弟,自求多福吧!
等继彬跑远,一路怒火熊熊的关勇深呼吸一口,将黑子娘给的粗布布囊拿出来:
“黑子娘说……”
“都是真的。”杨亭安沉静打断。
“你……”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他这么坦诚,甚至没需要自己多说,关勇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说什么了。自从上回起的拌嘴开始,两人间似乎已有隔阂。
眼冒金星的晕眩感袭来,他憋了许久,才憋住一句:
“为什么?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我一直怎么跟你说的,咱们要行的正坐得直……”
“我需要钱。”
杨亭安垂下眼睛,再抬起时,黑黢黢的眼睛里堆满少年特有的执拗和晦暗:
“而且,他这个钱也是来路不正,骗了别人的!”
关勇眼前的金星更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人家的钱来路不正,人人都可以去抢?亭安,我知道,你一直介意师傅没有替你爹报仇,所以才有后来你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