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弦目光如电。
秋日淡光里,三个人陷入似水般的安静。
直到大胖的声音低低响起:
“夫人,潇月说听雪院那边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请您过去。”
“好。”
用力抓了抓丈夫的手暗示他好好跟老四聊一会儿,林樱转身出书斋,又来到听雪院。
身形清瘦利落的女大夫正在开方子,看到她来,赶紧起身:“夫人,基本都已处理好了。病人自行服用的滑胎药中含有一味傲雪草,此物至寒至阴,出血量较大,可能需要调养比较长一段时间。”
“好。”
这个时代没有机器辅助,全靠医者经验。
林樱含蓄的问:
“她体内可流干净了?如果没有,日后对身体影响……”
“唉,这就是要特别跟夫人解释的地方。”
女大夫搁下笔,拧着眉头,“一般滑胎药多用红花寒凉之物,基本就够了。傲雪草罕见又金贵,且因其药性强大无匹,用得甚少。病人擅自服用此草,好处是会流得特别干净,坏处则是伤及胞宫,日后或许很难再有孕。”
这鱼知微,对自己下了狠手啊!
林樱一边叹息,一边道谢:
“今日麻烦你了,请一定给她开最好的方子,我付双倍诊金,另外……”
“夫人放心,医者医德,我出去后绝不会胡言乱语一个字。”
“同济堂的规矩,我是信任的,多谢。”
潇月办事麻利,再进去时,房内的血腥味已基本除净,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安宁的百合香。鱼知微躺的床上也全都换过一新,若非躺在锦被下的她脸色过于苍白,方才那样的血色漫天仿佛是错觉。
示意潇月带领蹑手蹑脚的丫鬟们出去候着,林樱再度来到床畔:
“药很快就会送来,鱼小姐稍等等。”
“谢谢夫人,知微感激不尽。”
“小姐还说什么感激?”
抽抽搭搭的双蝶牢牢攥住鱼知微的右手,怨恨嘀咕,“您没听方才大夫说……”
“住嘴!”
鱼知微拧了眉,出声斥责,因为用力,身体又痛得微微一抽。
见双蝶泪珠子还在不断往下坠,她又断断续续训着,“不……许哭!你再哭个没完,休怪……休怪我把你发卖出去!此事……乃我自己的选择,和相爷无关,和夫……夫人更无关!”
双蝶立刻止泪,只是仍在更咽:
“奴婢是心疼您,若您以后……”
“万般皆是命。”
轻轻拍了拍双蝶的手背,鱼知微声音如断线的风筝般带着点飘摇意味:
“你出去等我的药吧,我和夫人说说话。”待双蝶回望着退出卧房,她立刻看向始终没吭声的林樱,“还请夫人不要介意双蝶之前和方才的冒犯,她是过于担心我才如此,若夫人……”
潇月已经教训过双蝶,林樱自然不会放心上:
“忠仆难得,无妨。”
“夫人心胸宽广,知微在此替双蝶谢过夫人。”
“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大夫给知微施过针,还吩咐了下人煎了一小碗止痛药,已经好很多。”
嘴角旋出一抹淡笑,鱼知微的眼睛定定落在林樱温婉姣好的面庞上,看得格外仔细,以至于林樱都有所察觉,忍不住奇怪的问:“你这般认真看着,是我脸上有什么吗?还是……你怀疑我说‘无妨’不是真的?”
“都不是。”
鱼知微蓦然回神,凄而美的脸庞上荡出一丝怅惘:
“知微只是……大概身体不适,人便容易胡思乱想,知微只是突然十分想念娘亲。夫人应该知道吧,这些年知微和目前一直相依为命,两年多前她染病离世。两年多来,知微没有一天不想她,今日更甚。”
“看着我,想念你的娘亲?”
这话听着像恭维,但林樱总觉得有点哪里怪怪的。
鱼知微略颔首:
“嗯,因为知微听相爷说过,夫人也是一位极好的娘亲。”
“老四说我极好?”
林樱奇怪的感觉更浓,坐在床畔扑哧一笑,“你就少给他说好话了吧?在老四眼里,我不聪明不贤惠,性子还暴躁,和‘极好’两个字怕是挂不上钩。而且,鱼小姐同样应该知道吧,我不是老四的亲娘,只是半路出现的后娘。”
鱼知微此刻是可怜的,老四也是做错的——
这些,林樱都不想否认。
但这些,都影响不了她之前对鱼知微少数几面留下的印象!
这个楚楚动人、美貌窈窕的姑娘,绝对不如看见的这般简单。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御年刚从皇帝那里听了什么,她的防范之心却从始至终没有少过。如今顾家四娃都过得不错,尽管不再好说老四是整个老顾家的希望,但……光凭鱼知微敢对自己下狠手这一点,林樱就觉得她心思深沉:
她打着“七弦不想要这个孩子存在”的由头流掉胎儿,还弄得如此之惨烈……
呵,以前那些宫斗剧里可没少普及过,男人的怜悯和心软是一个女人的最好根基!
谁能肯鱼知微不是这么盘算?
瞧老四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