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杨彪府邸。
自从刘赫架空三公的权力之后,杨彪常年称病,除却天子传召,以及一些诸如祭天等重要事宜,以外,其他时候,他几乎已经不再出现于朝堂之上,即便是每月两次的大朝会,他也极少参。
而刘赫对此也保持默认的态度,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时常会对杨府多加赏赐,且对弘农杨氏的诸多子侄,都多有提携,显得荣宠至极。
这日,年近六旬,却依旧精神矍铄的杨彪,正在后院的一口小池塘边垂钓,整个人独坐一颗柳树下,双目半睁半闭,握着钓竿的手,纹丝不动,好似一座雕像一般。
倏忽之间,浮标骤然一颤,随后猛得下沉。
杨彪微微一笑,双目紧紧盯着浮标,并没有马上提起钓竿,他知道,这时候的鱼并没有真正上钩,只是在尝试吃饵罢了,越是到这种时刻,越是不能焦急,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那鱼吃了几口鱼饵后,大概是确认了没有危险,张开大嘴,就准备将眼前这块美食,彻底吞入肚中。
就在这时,杨彪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父亲……父亲……出大事了……”
水面上忽然泛起一阵波纹,浮标抖动几下,便恢复了宁静。
杨彪十分不满,回头看着急匆匆跑来的杨修:“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吓跑了为父的鱼。”
杨修一脸不满:“外面出了这等大事,父亲倒还有闲情逸致。”
杨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旁边的一座亭子里,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呼……好茶,好茶啊。这甄氏当真有惊天妙手,这茶叶向来都是混以香料、食盐等物,烹煮饮用,不想他们创出这泡茶之法,看似简单,却是香气扑鼻,回味无穷,无怪乎他们能成为如今我大汉第一巨商富贾。”
“父亲……”杨修有些焦急,杨彪却是不紧不慢,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座位,杨修无奈地走过去坐下,接过了父亲推过来的一杯茶。
不过杨修看着父亲那淡然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凑上前去:“莫非父亲早有耳闻?”
杨彪再次抿了一口茶水,轻轻放下了那翡翠雕成的茶杯,长长呼出一口白气。
“你以为为父当真老朽了,困守这宅院之中,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么?不就是王允老头联合一帮大臣,上奏弹劾大皇子么,区区小事,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这还小事?这摆明了是王司徒要为了自己那外孙去争夺储君之位啊,事关国家日后的继承之人,还不是大事?”
杨彪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淡然问了一句:“这储君之位,是他王子师能说了算的么?”
杨修一愣,有些明白过来:“父亲的意思是……陛下早就心中有数,王司徒不过是白费功夫?”
“哼哼……”杨彪鼻孔中发出几声冷哼。
“我儿可还记得,当初为父特意进宫,要向陛下进言,鼓励民间广设私学,普及教育,却在宫门外遇到他王允么?”
一提到这事,杨修立刻变得有些忿忿不平起来。
“此事孩儿如何能忘?父亲如此建议,于国于民,皆有大功,更能借此良机,扩张我弘农杨氏之声望。奈何被那老贼窃取,抢先于我杨氏一步,联合各大家族,迅速开办数十所私学,一时间,朝堂之上,士林之中,对他太原王氏,盛赞有加,两三年之间,他王氏为首的私学,出了上千名优秀学子,或入太学,或进行伍,成就不小,连陛下也是多有赞誉。这泼天大功,本就该是我杨氏所有,孩儿每每想起此事,就是义愤难平。”
“哈哈哈哈……”杨彪忽然仰天大笑起来,让杨修更是不解。
“父亲怎得还能笑得出来?”
杨彪揉了揉胸口:“我儿未免太过短视了些。为父称病多年,连朝会都极少参与,你就不奇怪,那日我怎会突然起意,要进宫面圣,奏陈廷议?”
杨修也有些纳闷:“是啊,孩儿当时也有些不解,只以为父亲是突发灵感,想到这等大事,才会如此行事。莫非父亲早有安排?”
杨彪轻捋白须,微微颔首:“不错。事到如今,为父也可以告知于你了。当日之事,并非是老夫所想,而是陛下之意。”
“陛下之意?”杨修面带惊恐:“难道……难道是陛下暗中授意父亲,故意为之,目的便是要引王司徒上钩?”
杨彪满脸微笑,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正是。那日陛下以探病为名,特地过府,与为父一叙。天子言谈之间,提及太学虽大,可能容纳之学子,终究有限,若能在各州郡中,广办官学,当可泽被万民,更能为朝廷选贤用能,实乃大汉长治久安之根本国策。”
“然朝廷如今只有半壁江山,更兼战事连连,耗资靡费,要想开办众多官学,一时间难以筹措经费,陛下为此连连叹息,满腹忧愁。”
杨修恍然大悟:“父亲当时便有所领悟,提议由朝廷下旨,让各地士族豪门,朝廷重臣,当世大儒,自设私学,招募学子,填补官学之空缺?”
“不错。”杨彪点了点头:“陛下又提到,往年朝中派系林立,各大豪门,以门生故吏之便,网罗党羽,明争暗斗,使得国力虚耗,实乃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