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雪虐冰饕,乌檐砌雪,窗外的琼枝玉树不堪风雪,寂寂冷雪落满檐下,姜家祠堂的寒窗被吹开缝隙,昏暗的堂内,多寡不一的油灯在夜风下飘摇晃荡。
将寒窗合紧,姜家三房夫人韩氏转过身,看着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的姜阳羡,菩萨面容露出一抹无奈。
她踱步上前,将厚实的镜花缎披风盖在姜阳羡单薄的身上,低声劝道:“八娘子,你这是何苦?你本就体弱,若因此落下病来,日后定是悔及。便去跟老夫人认个错,低个头,好过在这里硬撑。”
今夜落雪,祠堂里没有备下炭火,堂内冰寒刺骨。姜阳羡跪在蒲团上,被老夫人赶去祠堂时,身上只裹了件单袍,寒风每吹一股,她便要撕心裂肺地咳上一阵。
她色如死灰,病弱的身子宛如被厚雪折腰的青竹,在寒风中瑟瑟打颤。闻言却不为所动,眉眼三分倔意。
韩氏苦口婆心:“八娘一意孤行,可我问你,你执意离开姜府,可想过日后?女子若无父母亲族撑腰,在这世道活下去何其艰难。若你亡母余氏泉下有知,又不知会有多心疼。”
“母亲......”姜阳羡眉眼微动,轻喘两声,神情渐渐恍惚,半晌后垂泪低语道:“便是母亲离世前告知我身世,让我去找父亲认祖归宗。”
“可怜天下父母心。”韩氏叹道:“你母亲要你认祖归宗便是怕她逝去后你孤苦无依,日子艰难。你若执意离开,岂不辜负她对你的苦心。你父亲在外任职,还有月余便要归府,你还没有与他见面,就要离去吗?”
“我......”姜阳羡欲言又止,复又掉泪道:“见与不见已没有意思,左右府上无人待我当骨肉。今夜既是叔母来劝我,想必老夫人与嫡母已不愿再见我。”
“老夫人是长辈,你言语冲撞,置长辈颜面于何地?你说阖家不拿你当血亲,既如此,我今夜为何冒雪前来,若是老夫人真想你跪死在这里,我又如何能来?”
见姜阳羡神色松动,韩氏又道:“我知你不满孙家的婚事,可你出身本就差上一筹,日后想要说门显赫人家怕是艰难,但孙家不一样。孙家有爵位在身,你嫁过去便是正房夫人,体面尊贵哪样没有?待日后分了家,就算孙家大郎缠绵病榻,可你独掌一府,又有姜家撑着,还怕什么?”
姜阳羡哭声渐止,杏眸浮现出茫然,似是动摇。
韩氏拉起姜阳羡的手:“自接你回府,我们便是一家子骨肉,长辈又怎会不为你思量?”
一行热泪滚下,姜阳羡哽咽道:“我并非怨怪长辈将我嫁去孙家,只是长辈不该瞒着我......罢了罢了......”
哀弱地瘫坐在地,姜阳羡神色落寞,语音渐微。
祠堂内一时寂静,过了片刻,姜阳羡无力垂首,终是妥协:“我想见老夫人,若老夫人能答应我两件事,日后哪怕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无怨言。”
寒风在冬夜里喧嚣,素雪飘进幽暗的祠堂内,待韩氏离去,姜阳羡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地,她心口处再次抽痛缩紧,血腥气涌入口舌,猛然又咳了起来。
所谓气急攻心晕倒自然是假,可她确实常年心悸,祠堂冷寒,她又衣衫单薄,能跪上数个时辰,已是强撑。
可韩氏去请老夫人,这一等便是一夜。
姜老夫人是翌日天亮后方才移步祠堂。
姜老夫人一夜辗转反侧,韩氏来回禀时她其实还未歇下,但有意想要姜阳羡吃些苦头,便待天亮用了早膳才动身。
祠堂大门打开,寒意扑面,竟比外面冰天雪地还冷些,姜阳羡脸色煞白,身子肉眼可见的孱弱,见姜老夫人踱步而来,倒也乖觉请罪。
姜老夫人冷冷道:“不敢受八娘子这番大礼,只怕又得怨恨。”
韩氏上前安抚姜老夫人,将台阶铺好,姜老夫人顺势而下,不冷不热道:“你既要与我谈条件,便说说是哪两件事。”
抬眸看着姜老夫人,姜阳羡面色苍白却平静,开口说:“第一件事,我想求老夫人赐名下一处庄子。”
姜老夫人一声冷笑,韩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八娘子何苦担心这个,你是姜家八娘子,你出嫁老夫人自然会给你添嫁妆。”
若能得老夫人欢心,又何止一处庄子。
姜阳羡继续说道:“我想要老夫人城郊的玉梅庄。”
韩氏脸上笑意一僵,姜老夫人也是一愣,拢起眉头,微眯着眸子,头一次正眼打量姜阳羡。
玉梅庄位置好,占地大,姜老夫人一直留着,是打算给三娘子作嫁妆。
旁人也就罢,八娘子一个刚进姜府的女娘怎会知晓姜老夫人手里有什么庄子?
韩氏也不禁抬眼打量姜阳羡。
这是早就打听清楚了!
姜老夫人脸色不佳:“你倒是好盘算。”
压下心头不悦,姜老夫人冷冷地撇过眼:“第二件事呢?”
姜阳羡说:“第二件事,我母亲余氏进姜家家谱——”
“荒唐!”话还未完,姜老夫人便变了脸,勃然大怒:“得寸进尺,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祠堂陷入死寂,韩氏和王嬷嬷一时都不敢言语。
姜阳羡目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