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宫里忙作一团,上上下下都提着一颗心,只因皇后娘娘又难产了。
陈述白握着大宝儿的手站在覆雪的庭院中,愣愣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凤眼幽深含痛,他在心里默默发誓,再也不会让殊丽怀上孩子了。
他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比万千刀片插在自己身上还要痛苦。
小手被攥得发疼,大宝儿抬头看向脸色如霜的爹爹,噘了噘嘴,“父皇,宝儿疼。”
陈述白反应过来,松了力道,继续盯着紧闭的寝殿窗棂,满心满眼蕴着紧张。
天还未亮,殊丽已经痛吟了许久,他恨不得冲进去告诉稳婆,去子留母,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大的。
可想法一出,却被宋夫人拦住,“陛下稍安勿躁,殿内的妇人都是皇城最有经验的稳婆,再给她们一些时间。”
大宝儿不知爹爹要去做什么,下意识抱住他的腿,哼哼唧唧要抱抱。
陈述白心里乱成一锅粥,还是将女儿抱起,挂在臂弯。
陈呦鸣几人等在坤宁宫外的池塘边,个个面色沉沉,她们都目睹过殊丽生下大宝儿的场景,记忆犹新,深知殊丽的不容易。
晚娘默默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想起殊丽在早点铺养胎的经历,心酸难忍,她的好妹妹一定要平安无事。
木桃递上帕子,抚了抚晚娘的背以示安抚。
又过了一刻钟,寝殿内还未传来婴儿的啼哭,众人心慌不已,连元栩、冯姬和煜王也从各自的衙门赶来,站在月门外等着消息。
别的事,他们琢磨不透天子的心思,但在保大保小上,他们可以肯定,天子定会保大。
随着时间推移,众人的心一点点下沉,连大宝儿也感受到了恐慌。
“父皇,母后不会有事吧?”
陈述白拍拍她的背,目光深沉坚定,“为父不会让你娘有任何闪失。”
他放下大宝儿,望了一眼天际云层中挤出的光,握紧拳头,大步走向寝殿。
宋夫人没再阻拦,发出一声叹息。
寝殿内回荡着殊丽痛苦的呻/吟,以及稳婆的一声声引导。
当一角玄色龙袍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随之而来的,是天子低沉的命令——
“保皇后。”
稳婆们惊愕,纷纷跪地,皇后娘娘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皇子,是大雍朝的太子,她们哪敢应声。
打头的稳婆以额抵地,“事关皇室气运,望陛下三思。”
事关皇室气运,就可以弃掉他的丽丽吗?陈述白拳头握得咯咯响,忍着喉咙的酸涩下令:“还让朕讲第二遍?”
倏地,帷幔中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陛下,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陈述白疾步走过去,蹲在床边,握住殊丽的手,“听话,咱们不勉强了,有大宝儿就够了。”
殊丽摇头,“我还可以坚持,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放弃,请陛下先行出去,我心里有数。”
“丽丽!”
“出去!”
下面疼得痛不欲生,殊丽没耐心哄他,直接呵斥了一声。
这一声,吓坏了稳婆们,她们哪里会想到,温温柔柔的皇后娘娘,敢大声呵斥天子,又哪里会想到,强势阴鸷的天子,是个妻管严。
陈述白咬了咬牙,起身大步向外走,脸上更显焦灼,却拧不过那个小女人。
可没等他跨出门槛,内殿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转身之际,他听见稳婆惊呼出声:“露头了,露头了,娘娘再用些力气!”
不安的一颗心,在听见这句话时得到了舒缓,他呆立在原地,听得一声声痛呼和引导,终在天光倾洒世间时,等来了婴儿的啼哭。
“哇,哇——”
“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一刹那,所有人的心境发生了逆转,阴霾散去,心田回春。
陈述白冲进去,没顾忌血粼粼的场面,扑坐在床前,没去看儿子的面相,眸光紧紧锁在殊丽身上。
殊丽几近晕厥,却很想瞧一瞧自己用尽力气生出的小东西,“你让让。”
陈述白哪会避开,附身贴在殊丽耳边,哽咽道:“辛苦了,孩儿他娘。”
孩儿他娘,多亲昵的称呼,殊丽忍不住笑出声,疲惫又欣慰,“嗯,是很辛苦,以后再也不生了。”
“好。”
皇后娘娘诞下皇子,满朝为之庆贺,消息很快传到了大江南北。
远在南方的陈斯年在听见这个消息时,正坐在屋顶吹奏陶埙,没有太多情绪,淡淡的,平平的,却换了一首曲子,曲调明快,如跳动在彩云间的璀璨星光,连成曲谱,悠扬婉转。
关婉韵不懂乐理,但还是感受到了吹奏者的心境,她向上抛去一个酒壶,“皇后娘娘产子,咱们也庆祝一番。”
陈斯年接住酒壶,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可庆祝的,又不是老子生孩子。”
“那你别喝。”
这夜叉好不容易大方一回,主动买来酒,怎能不喝,当他傻啊!陈斯年不仅喝了,还一滴没剩。
之后打个酒嗝,仰躺在屋顶,张开四肢,沉沉睡去。
梦境中,他瞧见了陈述白,还是那不冷不热的德行,看着都烦。
“